下卷 十八、魔气

仙子（归去楼）：“楼主您刚走这主仆二人就跑来了，不过楼主放心，属下替你看着呢，她们把嗓子都哭哑了，南山君也没让她们进去。”

身后突然多了位小仙子，一袭黑衣隐没在夜色中，独留一双星子般烁烁的眼眸。

我哑然失笑。

这楼绾绾还真是急不可耐啊，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在楚暮白心中的份量，终究只会是自取其辱。

仙子（归去楼）：“要不要属下把她们扔出去？”

我回头睇了小仙子一眼。

扔？

为何要扔？

我现在缺的是一个板凳，一把瓜子，外加一杯茶。

这不比话本好看？

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声声悲泣，哭得人肝肠寸断，玉体娇躯如浮萍落叶，在风中飘摇欲坠。

仙子（归去楼）：“南山君出来了。”

小仙子讶异。

他不出来行么？总不能任由楼绾绾晕倒在门外面吧。

虽然她多半是装的，可总归影响不好。

楼绾绾柔若无骨的身子倒向楚暮白，楚暮白闪身躲开，幸好小桃抢着过去扶住，否则楼绾绾怕是要直接摔到地上。

楚暮白还真是…

我是越来越可怜楼绾绾了。

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求得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怜爱。

不只可怜，还可悲。

以前我也没少见女人往伊凡身上扑，比这劲爆多了，不过伊凡也比楚暮白绅士多了，至少每次都会伸手扶一把，断不会像楚暮白这样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突然抬眼朝这边看过来，幽邃的目光中蕴着丝丝寒意。

糟糕…

被发现了…

身后的小仙子眨眼又没了踪迹，婵儿低垂着眉眼默默退下，我踟蹰着从暗影中走出来。

楼绾绾被小桃扶着，脸色惨白，神色惊惶，似是想看我又不敢看我，把娇娇怯怯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若非我早知她是什么样的秉性，我必然就信了。

小影：“绾绾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院子里…赏月啊…”

我抬头望天。

嗯，今晚月色不错。

残月如眉。

楼绾绾：“我…我心中苦闷，难以入眠，所以…想来找楚哥哥说说话…”

楼绾绾颤着声音说，说完捂着胸口一阵的咳，我不由绞紧了眉，真担心她待会儿再在我这门前喷出一口血来。

楚暮白：“还不扶你家小姐回去。”

楚暮白偏首，眼风如刀，冷冷地扫向楼绾绾身旁的小桃，小桃顿时打了个哆嗦，脸一下子就白了。

楼绾绾：“楚哥哥…”

楼绾绾瞅着楚暮白哀哀地唤，泪眼婆娑，神情凄楚，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啧啧…小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还未等我心疼完，楚暮白却突然过来抓了我的手，将我径直扯进了屋子里，随后转身砰地关上了厅门。

呃…

这怎么就…

生气了？

小影：“那个…我并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我只是，只是想着…她没了家，一个人也挺可怜的…而你又答应了会护着她，她此刻来找你也是人之常情，我…我完全能理解…”

楚暮白盯着我，眸底似有什么在翻涌着，面上却一片沉寂，犹如远古的荒漠，隐隐透着股苍凉和…哀伤…

楚暮白：“人之常情？卿卿，你当真一点儿都不介意？”

楚暮白喃喃低语。

仿佛一根针扎在了心头上，他黯然神伤的样子让我瞬间慌了手脚。

我…

说错什么了吗？

楚暮白抬手轻抚我的脸，目光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意。

楚暮白：“我倒宁愿…你没有这般大度…”

我皱眉。

所以…

他纠结的是…

我对待楼绾绾的态度？

我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人…

自己护食也就算了，竟还要我和他一样，非得独占着他才行？

好吧…

既然他这么想的话…

抬眼，迎着他幽黯的眼眸，手指顺着他的胸口一路而上，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襟，我弯起唇角笑得张扬。

小影：“谁说我大度了？你莫要忘了，你额头上还顶着大巫的法印加持，如今已然是我的人，如非得到我的应允，你这一生便只能是我的人，即便将来我们有了孩子，那也得按照我们流桑的规矩冠我的姓，你若敢给我招惹别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下…

总该满意了吧。

松开手，转身一边佯装着打哈欠，一边快速往楼上走。

小影：“累了，睡觉。”

我才不会傻站着等他反应过来。

然而刚进入卧房，我就被楚暮白从后面抱住了，心跳一时失速，是被他吓得。

他…

竟然直接瞬移了过来…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埋首在我发间，一双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气息吐在我的耳侧，我的耳尖都被灼得有些发疼。

楚暮白：“我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什么？入赘流桑？还是招惹别的女人？不管是什么，我此刻都没心思再去猜。

小影：“楚暮白，你若再这样无视你的身体，我当真是会生气的。”

强抑着心头的怒火，我咬着牙说。

楚暮白呼吸一滞，慢慢松开了我，我转身气鼓鼓地瞪着他，他轻触我的目光，神情里敛着一抹小心。

楚暮白：“卿卿…”

小影：“若不想我生气，就立马给我躺下睡觉。”

楚暮白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转身往床边走去，走出两步微微偏头朝我看了一眼，立刻又收回了目光，然后低着头继续走。

啊…

那副幽怨又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心头瞬间被暴击，纵然有再大的气，也全都消散了。

我跟过去，认命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楚暮白身子一僵，迟疑着按住了我的手，我好笑地睇了他一眼。

小影：“又不是没帮你脱过…”

楚暮白红了脸，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我忍着笑，一边为他褪去外衫，一边斟酌着说。

小影：“楼绾绾的身上我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倒是她身边那个丫鬟小桃，我在她眉心隐约看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不过我不太能肯定。你收的那个剑灵龙牙，他之前的主人不是位魔君么，你让他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楚暮白微眯了眼，沉声道。

楚暮白：“好。”

随即转身走到一扇窗前，楚暮白抬手在胸前掐出剑诀，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殷红色的光撕裂了夜空，一抹身影自裂口处飞掠而出，周身被层层的黑气缭绕，看不分明。

楚暮白：“去。”

楚暮白一挥手，身影眨眼消失。

我暗暗攥紧了衣襟。

龙牙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魔气，不行，这样子必然会对楚暮白造成损伤。

小影：“暮白，把你的剑也给我看看。”

楚暮白盯着我，脸色突地一变，一双眼眸转瞬已被呼啸而来的幽暗浸蚀，神情里极力压抑着惊惧和张皇。

小影：“怎么了？”

我忙扶住了他。

楚暮白垂眸，目光落在我的左手腕上，我心头一动，突然就明白了，未等我来的及阻止，他已经解开了我缠在手腕上的云纱。

云纱滑落在地，楚暮白捧着我的手，脸上布满了悲恸，一颗眼泪从他猩红的眼角滚落下来，狠狠砸在我腕间的那道疤痕上，炽烈得仿佛火焰一般。

我抽回手，扯了袖子盖住。

说来也奇怪，以前无论大伤小伤，从来都不会留下疤痕，唯独手腕上这道，仿佛是为了刻意留下来提醒我伤了自己，竟是越长越狰狞。

那天我拿着他的剑划了手腕，几乎放空了身上的血，楚暮白一定是被我当时的样子吓到了，我恍惚听到了他的哭声，原本还以为是我意识弥留之际产生的错觉…

小影：“暮白…”

我都心疼死了。

他现在可经不住这样…

小影：“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那么久，我应该早一点回来，早一点让你知道我没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你若是气不过，等你身体好了，你打我骂我，或者让我做什么，我都应你…你别难过了…”

楚暮白却只是盯着我，不言也不语，眼眸中的光影渐渐被荒芜替代。

小影：“暮白…”

我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正考虑着要不要再厚着脸皮撒个娇，楚大公子总算开了口。

楚暮白：“不是要睡觉么？”

我一怔，连忙点头。

小影：“睡，马上睡。”

扶着他回到床边，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是看不着他的剑了，说不定以后都甭想再看着。

熄了灯。

黑暗笼罩下来。

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不是因为楚暮白躺在旁边，而是因为眼前的黑暗。

由于这三个月经常受噩梦侵扰，我已经习惯了睡前在桌子上留一盏灯，也习惯了在亮光下入眠。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楚暮白…

他就是我的光。

我规规矩矩地躺在床里侧，甚至刻意与楚暮白隔了点距离，怕自己不小心压到他，他这个人，有再大的苦痛也不会说，只会自己强忍着。

楚暮白：“卿卿…”

小影：“嗯？”

楚暮白：“你以前…都是抱着我睡的…”

抱…

抱着他…

呸呸。

我才没有。

我顶多抱着他一条胳膊。

我气急败坏地看向他，他清幽的眼眸望着我，眸底一抹水光在夜色中静静地虚晃着，一圈圈的涟漪仿佛漾开在我的心头上。

妖孽…

不就是嫌我离得远么…

我翻了个身，伸手探入他的掌心，他立刻握住，唇角无声地勾出弧度。

这样就满足了…

我闭上眼。

小影：“晚安。”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昏昏欲睡之际，模糊听到楚暮白的声音。

楚暮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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