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左等右等,还是没能等来她想要的消息。她奇怪地问侍女:“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侍女领命而去,不一会慌慌张张而归:
“不好了仪嫔娘娘,白答应献上毒羹汤意图谋害皇后娘娘,被皇上知晓,已经押回永和宫。皇上盛怒,只给了两个字,赐死!”
那一刻,仪嫔只觉天地昏暗。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冲出了景阳宫。
“娘娘,娘娘您要去哪里呀!您等等奴婢呀!”
侍女的呼叫被甩在脑后,黄绮莹只是在宫道上没命地奔跑。路过的宫女太监朝她行礼,无一不面露疑惑,仪嫔置若罔闻,好容易跑到永和宫,就见一群陌生的太监包围了那里,其中一个正在为宫门上锁。
她看也不看就往里面闯,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太监连忙制止:“仪嫔娘娘,皇上有令,罪人白氏不得任何人探视,您请回吧!”
“放开,让我进去!”
然而宫人哪里敢从,便是没有皇上的指令,仪嫔这个样子,谁能保证她进去后会出什么事?
“妹妹,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无法,黄绮莹狠狠一咬牙,转而手敲打着门,提起全身力气喊道:“是被降为答应让你感觉人生无望了吗?是皇上的态度让你心寒,觉得日后深宫不知要怎样如履薄冰的过吗?你不用怕的啊,我能救你的啊,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我能救你的啊!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她一拳又一拳砸到门上,沉重的声响将她白嫩的手折磨得通红,脆弱的指甲也抵御不住断裂几根。她曾是皇后的侍女,由琅嬅亲自指正礼仪,一言一行极是标准,待人接物很是和气,从未有过任何行差踏错。
然而现在,曾被她奉为圭臬的宫规尽数化为齑粉,她声泪俱下地喊叫,因为过度使用喉咙,牵动肺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想要用咳嗽提醒主人,却被自顾自转换为呐喊的力量一同施加在她的言语上。
她张口,字与字之间毫无停顿,好像这些话早就藏匿于她的心间亟待发泄,只是被这样那样的缘由推后。如今,所有祥和的假面尽数被撕碎,那些疑问,愤恨,也终于找到了喷涌之处。
“你一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当初劝你,是为了让你开心起来,是希望我们能有以后啊!”
她已经想好了,先去向皇后求情,再利用一下皇上对璟芷的疼爱。贬做答应不要紧的,就算是官女子也不怕,她把她接到身边来,谁也不敢给她委屈受。白蕊姬大仇已报,她日日陪伴着,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真的都已经想好了。如果白蕊姬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她帮她。两人相依为命,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听不进我的话?从始至终,你都不曾信任我是吗?我的心意,我们一同相伴的那么多时光,于你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是不是?白蕊姬!你回答我啊!”
清清凄凄,是裹着心头血的绝唱,满斥崩溃与绝望的怒吼一句接一句,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来,要一同见证这场无言的诀别。门上的朱漆随着她的动作飘落,五指间隙都漫上了朱色。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1]。
渐渐的,她声音停了。她一夜未睡,未曾进食,一路狂奔过来,又喊了这许多时,早就将为数不多的气力耗尽,身躯软软地贴着宫门滑下。
她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黄绮莹找不到答案。铺天盖地的委屈与悲伤一拥而上,她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当中的哀切能融金断石,连奉命封锁永和宫的太监都不忍地别过脸垂泪,却不能动摇金碧辉煌的殿宇分毫。这座庞然大物以它固有的规律运作了数百年,从未因任何人的意志与悲愤产生任何奇迹。
于是最后,哭声归入紫禁城的白夜,路过那些曾葬于此的钜万白骨,路过十二楼中翘首等待君王的年轻红颜。
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深秋未过,凛冬已至。
作者:[1]出自元朝王实甫的《西厢记·长亭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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