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且浮休

“到底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太后难得露出颓然模样，想她曾经，不仅身边的槿汐是个难得一见的人精，万事都能打点妥当，皇上身边的苏培盛更是早早上了她的船，前朝后宫所有动向不说了如指掌，也是万事皆通，血滴子夏刈说杀就杀，那时的她，当真担得起一句呼风唤雨的。

然而一招差错，所有的耳目眼线都在瞬间消弭，以至于她还没过四十，却如一个垂暮老人一般，没了灵敏的耳朵，连自己宫里进了人都不知道，私下的秘密计议被当场撞破。

这前后的差别，让人如何接受？她不是吃不得苦的人，甘露寺那些年不算苦吗？那冻疮至今都留在手上！可她做这么多是为着儿女，何曾想过这众女之尊的尊荣，竟无法泽被到自己女儿一分？还是说，曾经造的杀孽要还？

“要讨债，那就都来找哀家啊！何故要让我的女儿受此苦楚，那九连玉环是哀家要她打碎的，为什么不报应到哀家的身上！”

雍正朝后宫最后的赢家，如今泪流了满面。除了满天神佛，无人能听进她的言语。

“如果神佛真的能听见……”

她喃喃道:“请保佑我的女儿，平安归来。”

出了慈宁宫，看着宫道上长长的帝王依仗，琅嬅问:“皇上怎么过来了？”

“怎么，被皇额娘方才那番话吓傻了，要朕再解释一遍吗？”

皇帝满含笑意:“朕才送走那些大臣，正在寝殿歇息，便听得皇额娘召见了你。朕方才想起，也有许多时没给皇额娘请安了，便来了此处。本是临时起意，如今，朕只庆幸自己来了，否则，叫你夹在朕和皇额娘当中，得多么为难呢。”

琅嬅轻声道:“皇上以为臣妾会委曲求全吗？”

“不然呢，你向来都不愿意让朕为你操心一分的，必然不敢对朕说实话。若非朕来得及时，你心中的委屈，只怕这辈子都没法见得天日了。”

琅嬅的眼神介于感动和犹豫之间:“皇上今日和皇额娘说开是好，可臣妾看在眼里，只觉得是臣妾自身能力不足，不得已让您出面，也担心伤了您与皇额娘的母子情谊。”

“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自然也是朕的事。至于朕与皇额娘……”

皇帝的停顿近乎于没有:“皇额娘眼下不过是关心则乱，等端淑妹妹平安回京，她自会明白朕今日所说，并非是不注重亲情，而是处于局势的最好考虑。”

“好了，也说了这么多了，皇后定是累了，朕送你回宫。”

“皇上皇后娘娘且慢——”

在琅嬅点头的下一瞬，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竟是福伽带着几个宫女过了来，在二人面前站定，福一福身:“奴婢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送的糕点太后已然尝过了，很合胃口，太后欢喜得很，特意让奴婢从库房拿出这些个好东西来，娘娘自己收着也好，赏人也好，总不至于让他们继续蒙尘。”

身后的宫女个个手捧着几个锦盒，只看包装都知道，这哪里是一盒点心该配拥有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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