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毁了她的期盼

话说，冰云轩的有意入局间接地阻止了冰水联姻，本来只是一桩无所谓或者说是利大于弊的事，但偏偏穿着嫁衣的人是亓允，这就不得不落人口舌了。雾族的人都知道，冰云轩之所以落魄到雾族是因为冰楚夕的夺权，而冰楚夕之所以能改朝换代成功也少不了亓允的帮助。可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偏偏还是新主的老相好。雾族的人对亓允的评价并不好，韩清渺也一直觉得当初冰云轩之所以喜欢亓允，多半来源于亓允的狐媚手段，因此对亓允并没有过多在意。

可随着冰云轩前往冰族，新月贵女的私下嘀咕，韩清渺开始犹豫了。倘若亓允真如传闻中的那样放浪不羁，冰云轩又怎么可能喜欢上她，而且，倘若冰云轩不喜欢她，现在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往冰族阻止一场无关紧要的婚姻？就算如他所说为了阻止冰水合作减少日后威胁，可明知冰楚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又为何还要去？韩清渺想不通，可想不通倒没什么，偏偏下人也多嘴，都在私底下讨论，这样一来二去整个校尉府都笼罩在冰云轩前往冰族是放不下亓允的谣言中。

谣言本不可怕，可怕的没有人否定谣言。

当韩仲书回到校尉府，面对妹妹的提问，他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何时变得和那些新月贵女一样那么八卦了，君上阻止冰水联姻自有考量，我们支持便是了。”韩仲书的话让韩清渺没有了再问下去的欲望，她只是乖巧地点头笑了一下就离开了，韩仲书也没有留意妹妹眼中的失落。这一次，韩清渺没有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地给冰云轩送饭。

原以为事情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淡化，但几日后绿丫的话却让韩清渺再次破防，甚至渲染了谣言。其实绿丫也没说什么，添油加醋就更免了，绿丫只是跟韩清渺汇报：“女公子，宫中来信，水族五公主求见君上。”韩清渺努力压制心中的艳羡妒恨，问：“那君上呢？”绿丫如实作答：“君上离开了御书房，这会儿应该和水族五公主见上了。”韩清渺的眼眸下闪过一丝阴翳，脸上的肤色阴沉沉的，绿丫见状没有再开口。

腊月十二，宫外，黄沙漫天，狂风呼啸而过，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远处的沙丘在烈日下泛着金黄的光，与皇宫那威严的城墙相互映衬，更显天地间的雄浑与苍凉。戈壁延伸至天际，碎石遍地，偶有几株耐旱的骆驼刺在风中顽强地摇曳。再远处，山脉白雪皑皑，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清冷的光，与荒芜的戈壁形成鲜明对比，勾勒出一幅壮阔而又孤寂的画面。亓允看着这般景色，语气平淡：“书中记载，雾族沙海无限，苍茫荒芜。今日得见，寒沙覆霜雪，狂风卷残云，却还是有生命的迹象。”冰云轩静静地看着亓允侧脸上的轮廓线条，她清瘦了不少，整个人好似从头到尾雕刻了一遍，即便穿着厚重的淡色棉衣身形却依旧纤瘦，面色憔悴。

疼惜感一经爬起，就被冰云轩掐灭，他不能再心软了。冰云轩收起怜惜，冷淡开口：“五公主千里迢迢来我天祁，难道只是为了这分文不值的野景？”亓允扭头看向冰云轩，他穿着暗黄色的雾族君主服，整个人显得很严肃，威慑力极强，但亓允也没有退缩，反而盯着冰云轩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是助你统一五族的。”冰云轩愀然作色，像是某种欲望被人当众揭穿，神情有些难堪，语气却刻薄难听：“就凭你？”亓允也懒得和冰云轩费口舌，一排云水扬水针从手心甩过，那排幽蓝色水针用力地扎向古老暗黄的宫墙，并在抵达墙身时瞬间结成了冰。冰云轩挑眉，右手反手一挥一招碎冰刃凌空集结后干净利落刺向那片墙体，直接硬生生地将亓允那排水针吞并。

亓允抬眸看向冰云轩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冰云轩很讨厌这种被玩弄的感觉，恼火之下施法变出双枝方戟，亓允也二话不说变出一柄软剑。是的，两人果断地交起了手。看着亓允风轻云淡地模样，冰云轩的好胜心变得很强，可也丝毫摸不到亓允的招数。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释放灵力逼近冰云轩，当冰云轩发起进攻时又莫名其妙地放空技能，就好似在故意捉弄。冰云轩比划着双枝方戟，每一次进攻都有着规律可循，这让亓允觉得很无聊，摆了几个回合便直接施展水系法势水暴涨卷席而去。看着一片畸形水域攀爬在他的双枝方戟上，冰云轩烦闷地施展冰系法试图冰封那些水藤蔓，亓允似乎起了兴趣加大了灵力，冰云轩不甘示弱施展幻冰灭企图挣开亓允的摆控，但亓允只稍稍用力就将冰云轩的双枝方戟缴获，再随手一弹那只双枝方戟便脱离水域刺向冰云轩，冰云轩快速闪开却还是却那双枝方戟的戟小枝划伤脸庞。

看着双枝方戟干净利落地扎在墙体，冰云轩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亓允，亓允收起手，语气轻飘飘：“你不适合戟，对于习灵者来说，越轻便小巧的东西越适合防守反击。像戟这种长条兵器，缺陷一旦暴露你灵力再高强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亓允说着顿了一下，冰云轩习惯性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很在意她的后文却装作无所谓冷笑一声，但亓允也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你的戟是学着别人的枪舞的，漏洞百出。”

亓允的话让冰云轩想起了韩清渺，的确，他的戟是学得韩清渺的枪舞的，当时他的灵力还没有恢复，韩清渺教他舞枪，后来冰云轩看上了戟的砍斫、穿刺、钩拉，便开始学戟，但由于韩清渺习惯用枪，以及冰云轩刚开始也跟着学了好些天枪就自然而然将戟融合枪一起学了，以至于效果如上，没想到被亓允一眼看穿。见亓允语气轻飘飘、神情淡漠，冰云轩只觉得亓允在戏弄自己，一股冥顽不化的劲冲了上来，施法打算将墙体上的双枝方戟吸附在手中，却被亓允一招势水暴涨夺走并且当着他的面将其毁灭。

亓允的动作干净利落，冰云轩的怒火已然达到顶峰，一招碎冰刃击向亓允。亓允也没有再变出武器直接和冰云轩灵力交锋，这一次她并没有消极对待每一招都稳当地对准冰云轩，冰云轩被不甘与怒火蒙了眼也丝毫没有想过让着亓允。斗争的激烈使狭小宫外无法承受，两人默契地来到空旷的沙漠。感受到冰云轩的灵力与武艺日益增长，亓允心里舒心了许多，他要统一五族必须征服五族统领者，自身没有过硬的本事只会让他的路走的更艰辛，更何况他的路已经很曲折了。而造成这场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如果她没有告诉冰楚夕冰云轩怕火，那冰楚夕就不会找到他的软肋从而置他于死地。想到这，亓允分神了，当她满眼愧疚看向冰云轩时冰云轩正好利用阴阳圣炫剑施展了一招幻冰灭。本以为亓允会抵挡不住，没想到她连障水遁都没用一招势水暴涨直接击溃了他的幻冰灭。冰云轩呆住了，他们分别的这些岁月她到底增长了多少灵力，还是雪莲给予的吗？亓允深沉的眸子盯着冰云轩，方才的那招似乎没有中断她的愧疚，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了，他好像瘦了，黑了，眼神也凌厉的不少，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亓允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冰云轩很不耐烦，再次持剑结合阴阳圣炫的灵力施了一招幻冰灭，这次亓允并没有使用势水暴涨而是用障水遁防御，正当冰云轩以为自己可以奈何亓允时，亓允突然用水系法幻出一道明火来，火势很大，冰云轩却很清醒，一招迨冰封灵活冰封了亓允的水幻火系法，接着幻化成风。

【他果然克服了火。】

【她果然在试探我。】

两个四目相对，都在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心中也琢磨着不同的事情。亓允突然间的水幻火让冰云轩证实了心中的疑惑：她还是一点都没变，为了冰楚夕什么都敢做，我为什么还要抱着侥幸相信她已经回心转意，她是在找我身上的弱点，在试探我灵力，看我是否还畏惧火，好和冰楚夕汇报。她就这么喜欢冰楚夕吗？为了他一次次触犯我的底线。冰云轩的脑海中闪现着亓允为了冰楚夕背叛自己的画面，痛恨自己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发现冰云轩不怕火了，亓允的内心十分喜悦，同时也心疼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你不怕火了？”亓允看着冰云轩说，“这段时间……”没等亓允说完，冰云轩就厌恶地打断了她的话：“与你何干，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告诉冰楚夕，冰族之前是我的，以后也只能是我的。”亓允并不明白冰云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敌意那么大，但她还是选择了跟他解释：“我来跟冰楚夕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五族早点统一，让五族少点生灵涂炭。”

“你就这么断定我能统一五族？”见亓允欲言又止，冰云轩继续说，“还是说，冰楚夕给不了你帝后位置，所以你选择了我？”冰云轩的语音加重了许多，“那就别指望了，我的皇后早已有了人选，她是雾族校尉府女公子韩清渺，她是舞枪的，我的戟就是她教会的，也是她陪我克服的火。在我心中，只有她配做我的皇后！”冰云轩说得很干脆，亓允内心难受郁闷却无能为力，是她背叛他在先，她有什么理由责备他。况且，陪他度过难关的人是韩清渺，他让韩清渺做他的皇后理所应当，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她凭什么破坏别人的幸福，尤其还是他。

“好。”

亓允一个平淡如水的‘好’字莫名其妙挠得冰云轩内心刺痛，但只一息亓允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也不妨碍我助你统一五族。”冰云轩挑眉，脸上再次充满怒色：“我说过我不需要！”

随着冰云轩的一声叫喊，天空响过一阵雷声，倾盆大雨随之而来，皇城突然轰动起来，各个为突然的雷雨欢呼呐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雨了，尤其是冬季的雷声，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们需要。”亓允盯着冰云轩的眼睛平静地说，冰云轩将目光放回亓允身上，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他们需要，他们，不止是新月城百姓，雾族或是天祁百姓，更是天下五族百姓。五族的混乱已然不止一族两族陷于危难，而是整个五族。天骄之争，黎民蒙难。这些早在冰云轩逃难雾族，在小蒙村生吃人肉的时候就已经感悟到，也是那股信念让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我有灵力无尽，不仅可以呼风唤雨化沙漠为绿洲，亦可帮你退敌万千。我从小听杨朔的书长大，耳濡目览，那些经文策论早已熟烂于心，以你的才能谋划加上我的无尽灵力，以及杨朔的经文策论，统一五族指日可待。”

亓允的话还在继续，但冰云轩就是不想承认自己需要她，这么久以来他一个人建立了天祁，一个人克服了火，为什么统一五族还是需要她？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留恋与人情，来帮助他统一五族就好似在完成某一项任务，凉薄冷淡。冰云轩不服气，他不需要她的帮助，至少不需要她用一种无关痛痒的态度来说帮助他。

亓允还在等待冰云轩的作答，就发现他抬手施展冰系法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脚底下的沙漠变成一片幽蓝色水域亦或者叫做冰。紧接着，冰云轩再一挥手就出现了许多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鲲在两个周围换到。没错，那是水族的鲲。亓允一眼认出了它。

“我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携手统一五族，甚至在你一剑刺穿我心脏之后，我也曾责怪过自己太过冲动。可当我打算原谅你的时候，你却带着一群人烧毁我的家园，伤害我的家人，背叛我，将我赶出我生活了十七年的故土。也许是上天于心不忍，那块许愿牌我再也没找到过，那个曾祝福我早日统一五族的小娘子也再也找不到了。”

冰云轩的话让亓允想起了自己帮助冰楚夕政变的那天，想起了冰云轩趴在地上挪动时许愿牌掉落的那一刻以及自己看着那块许愿牌被大火烧毁的那一刻，心中的愧疚开始爬满身子。

“既然找不到了，那就不找了，就当从未拥有过。”冰云轩看着亓允泪眼婆娑的眼睛冷若冰霜地开口，说完最后一句时果断伸手一挥，那些银白色的鲲顿时风吹云散变成了满天星光。

“不要。”亓允绝望地阻止道，可冰云轩却决然扭头离去。

“噗。”

余光中，冰云轩好似看见亓允一口鲜血喷出，揪着胸口痛苦地躺着寒气中绝望地看着那片逐渐消散的星星点点，可他还是说服了自己。

亓允看着冰云轩冷峻的背影，哭得泣不成声，周围的星星点点就跟他的背影一样抓得一场空。

传闻中，一起看过会发光的鲲的有情人可以白头到老，可他却亲自毁了她的期盼，就如她亲自毁了他的期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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