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20

文潇三人这边没找到乘黄，反倒是裴思婧和白玖二人误打误撞进入了乘黄所在阵眼。

乘黄是大荒最老的妖，活了十万年，外貌却还是俊俏小生的模样，只有眼神狠厉中混杂着时光的沧桑变幻，让人能一窥这十万年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话倒是很多，或许是活了太久没人同他聊天，于是一见到裴思婧就迫不及待向她讲起了她的弟弟——裴思恒。

他称裴思恒为他最满意的作品。

牺牲性命，甘愿化为人偶，去实现心中所愿——希望自己不再病弱，能帮姐姐担起裴家的担子，让她不必日日在练武场从清晨日出练到夜晚寂静无人时，让她也能像寻常女子一样穿繁琐但美丽的罗裙。

可惜，这样至真至纯的愿望要用人命去实现。

从乘黄口中乍听到弟弟杀人背后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为她能在这世间活得肆意一些，乘黄口中的字字句句仿佛都在宣判她这个做姐姐的对自己的弟弟犯下了怎样的无赦之罪。

她本以为三月前亲手杀掉弟弟那一天会是她人生中最苦难黑暗的日子，当箭矢射入他心脏那一刻，她自己仿佛也被一箭穿心，那种疼痛一直绵延到今天，然后又在此刻，知晓弟弟为她所做的一切之后如滔天巨浪一般翻滚咆哮，要将她淹没。

裴思婧站不住了，她恍恍惚惚瘫到了地上，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凉。

因弟弟病弱，所以她不得不强大，可是她不知道弟弟也会心疼她的不得已，其实日日待在练武场又如何？不能穿女子罗裙又如何？如果是为了弟弟，她一百一千个愿意，也从不以此为苦，可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要是，要是那个时候她能再关心弟弟一些，再多听听他心里的话，会不会现在事情就会不一样？

那时她看到弟弟又出现，明知不应该，明知他杀了人，但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狂喜。

但乘黄的话将她的这一点奢望打破，原来早已没有了回转之机，这世上之事，从来都只能向前走，往后望只有一片鲜血淋漓的荒芜。

她看着站在乘黄身边，以弟弟生命化成的人偶，他不带生气的目光仿若化作千百支利箭向她射过来，要让她心上再无一片完整的血肉。

“弟弟，怪姐姐吗？”

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开口已是艰难无比，每个字都带着颤音，问完又了无生机的自己答道：“自然是怪的，怎么会不怪我呢。”

裴思婧恍惚着无声无息的落泪，视线空茫地落在身前的一片地面之上，所以没看到本该被乘黄控制无情无绪的人偶仿佛脱离了主人的桎梏，眼睛也随她一起哀伤起来。

乘黄觉得惊奇，为此刻裴思恒的情绪，他炼化的人偶的确可以有情感，可是这些情感和思绪都是可以被他控制的，而裴思恒现在显然在他的刻意操控之下还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到裴思婧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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