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枕着手臂,仰卧于屋檐之上,凝视着满天繁星,思绪纷飞。
忽然感知有人过来了。
我抬起目光,坐起身来,正看到夜空中星河灿烂,银霜花火点点散落,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在此处。那男子戴着面纱帽笠,露一双眼,静静地望着我。
突然被人打扰,我有些不悦,但我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圣手前辈不在浮光殿待着,怎么有心情来这僻静之处?”
来人正是寒麟圣手华碧楠,是姜曦废了好大劲才请过来的医师,听闻他脸部有疾,经常带着一个面纱帽笠遮掩,无人知晓他本来面目。
华碧楠轻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何不在宴会上待着呢?”
然后自顾自的坐在了离我不远处,我一时语噎,便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蛮不讲理的话—
“要你管。”
而后别扭的撇过头不去看他,华碧楠倒也不恼,看着我手里的酒坛。
“不请我喝点?”
我有点方:“嗯?”
只见他从宽大的青碧色真丝袍袖下伸出一只洁白细腻的手,我想拒绝的话也被堵在喉头说不出来,随后将身旁未开封的酒坛递给他。
华碧楠接过酒坛,轻启封泥,缓缓掀开面纱,他并未刻意避开我的视线,反而坦然地仰头饮下一口酒。
就在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尖削的下巴,自下巴向上,整张脸仿佛被噩梦侵蚀,蜿蜒盘踞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那些疤痕犹如火烧云般肆意蔓延,似乎还在诉说着曾经大火灼烧时的惨烈与无情。
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的面容竟被毁成这样了,还真是可惜了。
“酒不错。”华碧楠说。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我一时无语:“您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有心事?”华碧楠问。
我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师兄他们要去桃花源试炼,没有个一年半载,想必也回不来,少了他们,总归有些不适应。”
“我看倒不是。”
他一言道破我,我也没不装了,说出心中所想:“我只是在想,我怎么样才能和师兄他们一样厉害,你别看姜夜沉整日里骂我废物啥的,虽然我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是我心里还是挺在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
我越说越没底气,不自觉地去探寻华碧楠的反应,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天边绽放的烟花。
漫漫长夜中,烟花如同纷飞的落英般绚烂而短暂,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无尽的黑暗里。
片刻,华碧楠轻笑出声:“原来你是在忧心这个啊?”
我望向他:“嗯?”
“怎么说呢?人各有志,药蛊之道你不擅长,可以学别的嘛?比如防御,攻伐,结界之术,我记得你不是擅长短兵刃吗?”
“可是义父希望我能专心研究药蛊之道,不喜欢让我去学那些。”
我垂着头看自己挂在腰间绣着白玉兰的蜜合色乾坤袋。
华碧楠仰头又灌了口酒,清冽而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你要想啊,你本就不擅长疗愈,何必把精力全部放在上面呢,再者你如今年龄尚小,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的。”
经过他的一番梳理,我的思绪渐渐开拓,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圣手前辈。”
天空又炸开了一朵又一朵好看的烟花,我看着满天的璀璨,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悸动。
“好美!”
华碧楠看着面前被烟火照亮的侧颜,仿佛能从她清澈的眼眸里看到星辰流转,一时被这份情绪感染了。
“嗯…是很美。”
火树银花在黑空爆竹声响,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硝烟味。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们竟然会在一起守岁诶。”
说着我转头去看他,只见华碧楠仰头望着天,看不出他的神情,淡淡“嗯”了一声。
华碧楠话不多,我是个话唠闲不住,自来熟,就这样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姜妙人呢?这死丫头半天没管她,就不见人影了。”
廊庑之下传来姜曦焦急又略带恼怒的声音,他背对着我,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忽然抬头与措不及防的我照个对面。
“姜娇娇!马上给我滚下来!”
眼见姜曦要发飙,一副要活剜自己的模样,被他逮着估计能硬生生打断自己的两条腿,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快跑!”
我拉着华碧楠赶紧溜之大吉,华碧楠还不忘问我。
“你为何见他要跑?还有他为何喊你娇娇?你不是叫姜妙姜晚舟吗?”
“他不喜欢我整日上蹿下跳,没个女孩子样,怕被人说我没教养,丢他的脸。”
我见跑的有一段距离了,便停了下来,叉着腰气喘吁吁的与他解释着。
“姜娇娇是姜夜沉起的诨名,我小时候爱哭,他说我太娇气,喊着喊着就习惯了,也没改过来。”
“算了,不提了,那家伙一会该追过来了,我先溜了哈。”
见我直呼姜曦的大名还称那人为那家伙,华碧楠颇有意外的看着我远去的背影。
最后我还是被姜曦给逮住了,因为这个人竟然玩守株待兔,在院子里乖乖等着我上门。
这人玩不起!
所以柳清明走的第一天,我就去祠堂罚跪了。
每次挨罚要么就是跪祠堂,要么就是抄药经,一点新意都没有,姜曦就这点能耐。
但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因为我怕他罚的更重。
柳清明走了,我就遭殃了,姜曦闲来无事总盯着我,不是问我术法修的怎么样了,就是问我昨日的医书背了多少。
没达到他的要求,我就又要去跪祠堂,而且还没有饭吃。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天杀的姜夜沉!
心里骂着,是嘴上还要尊敬着。
忽然就想起了一段坊间传闻。
姜曦,字夜沉,人称“暗香幽若姜夜沉”,天下第一药宗孤月夜掌门。
年少时风华绝代,是同门女修的梦中情郎。可姜曦为人孤僻,言辞刻薄,一直以来,他专心向道,极度厌恶情爱琐事。
“谈情说爱是病。有病早治。”
——这话出自孤月夜第一美男姜曦之口,不知伤透了多少女修的芳心。
哪怕遵照师尊吩咐与师姐双修,也从来不带任何感情,但师姐却和他不同,虽然姜曦多次告诫,修炼要心无旁骛,但王初晴仍是克制不住对姜曦的情感。一次修行过后,王初晴走火入魔,姜曦为此大怒,并拒绝继续与之修炼。
不久后,王初晴离开孤月夜,据说是和一个叫薛正雍的男子私奔离岛。
虽然姜曦认为自己对师姐毫无男女之情,但多少心中还是有所不快:果然,这世上感情还不如花草长久,哪怕昨天还对自己情深意切,转过头来还不是说走就走。
自此,他对情爱之事更是愈发厌烦,这种俊杰很容易收割少女的芳心,但姜曦只把芳心当做猪心。女人把真情献给他,他嫌人家叽歪;男人把真情献给他,他骂对方变态。别人夸他,他听不见;别人捧他,他不领情;别人若是胆敢与他示爱,他能把对方骂到亲娘都不认识哭着跑开。
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活该单着,活该是个寡王。
就这样在姜曦的摧残下,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柳清明什么时候回来,足足掉了二两肉。呜呜呜…我好惨啊!
还有华碧楠呢,自除夕那天与他见过之后,就没再看到过他的身影,估摸着他又在炼丹室里捣鼓什么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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