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生存（1）

……

……魔法？

好熟悉的词语。

在我羡慕和好奇之心下，我被米赛奇的所谓“魔法”送到不知西东。

转过头，一座破败的城市映入眼中。荒无人烟，碎石满地，像是被大战后的余波波及，抑或是某种人类族群消亡后的遗址。生灵凋敝，仅有老鼠满街横行。

周围没有森林，让我安心。米赛奇确实和他们不是一丘之貉。

……而且，我这才发现，即使之前我一直在为了生存奔波，这几天以来我也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次才刚开始感到饥饿，竟然已经胃疼得有些走不动路了。

【米赛奇】以防我认错人了，你叫？

我一惊。我叫什么？

【我】饿……我叫？……我的名字？

米赛奇见我沉默，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

【米赛奇】我忘了这茬了。没事，跟我来吧。安顿好，早点睡吧。

我踉踉跄跄地跟上米赛奇。

【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米赛奇】……悄悄和你说我喜欢你会不会显得我在玩抽象？

【我】……闹呢。

【米赛奇】因为大家都忘记了……你之前是我最喜欢的好朋友。我这次就是为了救你才会来到这里的。

【我】啊？

啥啊，他喜欢我吗？……大家都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瞥了我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然后眼里流露出一丝喜悦。

【米赛奇】大概六年之前，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既然你忘记了，那就当作我跟你一见钟情吧，会好接受一点。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帮了我……很多，特别多。

米赛奇珍视地握着眼前的围巾，然后深情地捏了捏我的肉垫。我本能地抽回了手。

【我】……忘记……？

【米赛奇】啊，没关系的不要着急！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这就是我来这的目的。

还有……我想等你找回了六年以来的记忆之后……

【我】怎，怎么了？问这种话……怪矫情的。

【米赛奇】……你一定要撑住，这里很危险，你身子还很弱。

【我】啊？

【米赛奇】快走吧。再不睡天要亮了。

米赛奇像之前一样温柔地拉着我，走向一处破落的茅草屋。

我很奇怪……什么叫做大家都忘记了？

我的头好痛……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明明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在这个森林里飘荡着，天天除了吃喝就是睡……什么叫忘记了？

米赛奇在我思考时打开了门，一阵鼾声响彻天花板。

似乎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鼾声戛然而止。被惊醒的几双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俩，随后又倒下，接着睡去了。

【我】搁这睡没事吗？

【米赛奇】别怕，我们都这么住。我来到这里才两天，也习惯了。

我愣了愣。

【我】这，这里是哪？

【米赛奇】额，无梦邦。

我开始汗流浃背了。

【我】米，米哥哇……你认真的？这个贫民窟叫这个名吗？……好多人……我，我想睡外面……

【米赛奇】啊？那你半夜被杀了怎么办？而且……米哥是什么称呼……我比你小的。

我吓爆了。

【米赛奇】世界比你想的，要不安宁得多。这间屋子里都是些老人，没有问题。

我悻悻地看向旁边躺着的人们。

【我】……

【米赛奇】怎么了？不说话。

【我】米，米哥。

【米赛奇】说。

【我】老人，多少岁的老人？

【米赛奇】大概平均七八十吧。这里距离那座城市太远了，很难有刚刚来到这个地域的人找到这里——

我双腿突然震颤了起来。

【我】米赛奇，你真的在这里住过吗……

【米赛奇】……你又吼我……你还睡不睡？

【我】我，我，我——

七八十…？

那群睡下的人容貌森罗万象——但我敢说，千真万确，绝对没有一张脸会超过三十！甚至还有很多很多特别特别年轻的脸……

老人！哪来的老人！神经啊！

而且，我们夜深人静的时候，毫无遮掩地大声蛐蛐儿，他们还睡得像一群母猪一样？？

【我】你，你骗我？

【米赛奇】骗你……我只怕我一切的箴言都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

我得跑了。

我转身，推开门便逃了出去。

现在我能确定一件事——我和米赛奇有一个人脑子有问题。要么是我高估了我突然进化的单细胞脑袋，要么是米赛奇疯了。

——这太扯了。大哥硬说老头儿，又说大家都忘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明明我什么都没忘……而且米赛奇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又是谜语人又是旧时相识又扯什么箴言……

虽然我的意识才刚刚清醒过来，但是好多好多地方……以我的认知来分析，简直就是奇葩。

逻辑两个字，简直就是一颗炸弹，让我感到，这个倒霉地方绝对不是什么正常脑子能呆的地方。

【米赛奇】金！金——！

我吓了一跳。

米赛奇……在喊我？

我有名字吗？我没有啊。我从活着那一刻开始就是孤独的——

虽然我也想有一个名字……但我现在才不管我是什么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还是铜汞银铂金的，他是个疯子……我得离他远点。

我躲在城市的一堵墙后，眼睁睁看着米赛奇为了找我来到了另外一个岔路口。

……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饿死了……

我甚至感到有些累得走不动路……虽然只是在心里面蛐蛐儿这个米赛奇，但是这个怒火中烧的呀，太费体力了。

好饿……好想吃饭。

【我】（饿到闭上双眼）……

如果我要是现在能许愿，我要一口吃十个包子。

嘿嘿……猪肉馅大包子……

我的鼻孔里突然充斥了一股肉的香甜。

就真的像是……猪肉包子一样。葱花，姜末，还有盐粒的细丝仿佛飘荡在空气中，直直指向了城市深处的小巷子。

猪肉的香味儿就像是勾魂一般，让我饥肠辘辘，让我……肝肠寸断。

我本被饿的直不起腰，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份力气。

【我】哇……愿望……愿望成真了！

我要去吃…我要去吃,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现在，我要吃到肉……

我飞奔到城市深处，油气愈发弥显，仿佛就在眼前。

一盘猪肉丸子就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一株绿草点缀其上，似乎是刻意为之的装饰。

【我】……好香……好香……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人。

【我】……我要吃……吃一块就行……就一块！

【？？】没关系的，吃就好了。

【我】？

我抬起头，一个厨师打扮的银发小哥站在我的面前。

【？？】这是我精心设计的菜品。你会爱吃的，对吧？

我得到了允许，拾起了一块肉丸就丢到了我的口中。

咀嚼之后的芳香迸发在我的口腔中。肉丸子里的油像是撒尿牛丸一样喷溅而出，却仿佛混合了什么减少腥味的调料，丝毫没有油的肥腻，反而有股清爽的口感。

我还想吃第二个。

我还想吃第三个……

吃了八个，就连盘子上的油渍都被我舔干净了。

太好吃了……我抬起头，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大厨。

【我】谢谢你……我现在终于饱了！吃了你的饭，我该怎么回报？

【？？】哈哈哈——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瑞科】我叫瑞科，是一名美食艺术家。

你刚才吃掉的那盘菜，是我最近刚刚创作出的“晌午滋滋肉球球”，每一颗丸子都对应一颗太阳。传说中，后羿射日就是像你一样，消灭了八个太阳哦。

瑞科笑嘻嘻地看着我。

【瑞科】这道菜不是很美，但是很好吃不是吗？

【我】嗯，真的很好吃……

【瑞科】不过，我的橱柜里倒是还剩一个“太阳”，要来品尝一下吗？那轮太阳才是最美的——它的上面衬我用薄荷草拼成的象征太阳的金乌，而且用到了我翻遍千山的香料——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一定很美味。

【我】我……吃掉没关系吗？

【瑞科】哈哈哈，当然没关系了。美食和艺术品是一样的。不论多么高傲，不被人欣赏到，就永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自娱自乐罢了。

额……艺术家真是奇怪。不过既然他邀请我了，那我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太糟蹋他的情怀了？

【我】嗯……您真是一位敞亮的艺术家！

【瑞科】谢谢你！跟我来吧，我的橱柜就在那边。快，看看吧。

瑞科掏出了一个拿礼盒装着的肉丸，金灿灿的肉色让我垂涎三尺。

【我】……真香啊……

【瑞科】（笑）那吃一下试试看吧？

我谨慎地咬了一口，生怕错过每一次味蕾的激活。

仿佛天堂般的体验。

这醇厚的香气，这细腻的口感……

没人告诉我我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但瑞科大厨师正满意地盯着我的表情。

【瑞科】喂，你知道吗？

【我】嗯……唔唔……什么？

【瑞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美食有这样欣赏的家伙了。

我停下了咀嚼，看着眼前的厨师。

【瑞科】自从我恢复意识之后，我才发现身边的同类，进食是多么狼狈，多么野蛮。

【瑞科】他们撕咬着生肉，拌着鲜血的腥味，就好像是一群猴子……或者是更低级的畜生。

【瑞科】是的……进食只是对感性的触动，他们当然可以追求感官的野蛮刺激。

【瑞科】但我总觉得，那样的食物总是一种对食材的亏欠。

瑞科转过身，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瑞科】食材的加工是一种艺术。他人的饥饿就像洪水野兽，他们的本性促使他们吃了那些野蛮原始的食材——这种潮流简直太荒谬了。

但你不一样，朋友。

你对美食的追逐扣动了我的心弦——你不是野蛮的。你是高尚的、美丽的、有质量的。

【我】……啊，谢，谢谢？

【瑞科】不客气，能让你这样高尚的……吃到我的作品，是我的荣幸。

【瑞科】但你得付出点什么。

【我】……

【我】没关系的，你的菜特别香，你有啥麻烦可以让我帮帮你……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瑞科】真的吗？太好了！我从刚才开始，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高尚的灵魂，被做成菜品之后究竟会有多么艺术！

【我】什……

【瑞科】这何尝不是一种继承……艺术的继承！你吃掉了我的作品，你变成我的作品！

【瑞科】就像愚蠢的历史一样！继承、继承、继承、继承，无休无止到最后……直到我达到了艺术的另一个维度，再周而复始！继承、继承、继承……再到另一个维度！

【瑞科】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他反手拿着一把剖肉匕首，向我这边移了几步。

【我】喂、喂……喂喂——有话好好说——

妈！有神经病！

我转身就跑了起来。

【瑞科】别害怕嘛——你现在既然已经恢复意识了，已经吃掉了那么多食物，你就没有想过你吃掉的那些食物被你吃掉的时候会有多害怕吗！

高尚的灵魂啊！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伪君子！

【我】啥？——谢谢你夸我但是被你做成菜这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我飞奔着，转角跑向另一条小巷。

但是很不幸，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怎么办……！

【瑞科】哼哼……看来你真的很爱艺术。

艺术，万岁！！！

万岁！！！

万岁！！！！！！！

他每喊一次万岁，那把尖刀就刺向我一次。

……

眼神一闪烁，我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见瑞科提着刀，向我走来。

我明白了。我一定是在做清醒梦。

那既然这样，我应该有能力改变当下的环境。

我要想明白，究竟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没错，如果说，米赛奇会传送魔法……我会不会也能有某种魔法？

对了……魔法！我要……我最好会一种魔法，能直接秒杀对面。

魔法……魔法！

刚才，既然许愿吃肉就能吃到，说不定许愿有魔法也会奏效勒……虽然有点迷信，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快暴毙快暴毙别过来别过来急急如律令，哈！”

然后我害怕的闭上眼，直到瑞科的鼻息都扑到我脸上来了。

【瑞科】害怕的样子真可爱呢……不要害怕，会影响肉质的！

他举起刀，想要刺向我。

我直接给他推开了。

突然，我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

他身后的垃圾桶里好像有什么棒球棍一类的东西——我透过垃圾桶，竟然看见了里面。

这是什么魔法？透视挂？

来不及多想，我直接冲向了那个垃圾桶，翻出了棒球棍——

【我】你这个……疯子！吃人的疯子！我要……活下去！

【瑞科】哦？

运动会让你的肉更加鲜美的……哈哈哈！我喜欢。如果我不是艺术家，我真的不介意和你谈个恋爱。你真的——很迷人。

【我】……

【瑞科】那就让我们来玩一场“狩猎游戏”吧……

……

经过一番苦战，我匆忙打晕了这个变态厨子，没理会他的呻吟，随后向城外跑去。

还好棒球棒比他的刀要长……

这个城也太吓人了……我这样想到。

说到“想”，我仿佛记起了一些事情。

我脑海中闪过了一群模糊的面孔，以及一个坚定的名字。

一个被喊过千万遍的名字——

【金】我叫金。我想起来了。

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来不及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米赛奇。

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米赛奇说的话，如果这样回想……也太有道理了——从被欺负时提到的“吃人”，到“忘记”，似乎经过这一劫难，都能说得通了……

我的认知和逻辑链条逐渐被拼凑，一些哲学的思维也呈现了出来。

我如果一直一直都活在低级的生存本能中，我对世界的认识根本不可能这样完善。而且我名字……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

我的鸡皮疙瘩涌了起来。

我才发现，我对爸爸妈妈的概念只是模糊的印象——我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记忆。就像是——打比分的话，我像是某种被臆造出来的生物。但这绝对不可能。

好黑暗……我又感到一阵寒意。

我得找到米赛奇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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