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指弃薪(四)

“你要熬通宵？”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我又没有手机，也没那么好学，看书看通宵？”说着，林初特意在陆尘里面前晃了两下手指，“不可能。”

“……”

晚上下阴间

黄阿姨颤抖着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忐忑不安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起把手。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门应声而开，她心中大喜。

当她看到黄赐的梦境，嘴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住。

这梦中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是他们的家。

此时的黄赐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地上，他不停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她。

但又不是她。

梦境中的她，蹙眉不悦，以居高者姿态俯视着黄赐，眼中充满不屑，她冷笑一声，随即传来她恶狠狠的声音，“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车撞！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痛吗？！有多痛吗！对不起？有用吗？”

黄阿姨心猛然一颤，她由不得犹豫，大步上前进入梦境，紧紧抱住了黄赐。

“孩子，妈妈没有怪你，一直都没有怪过你……”

“听话，咱先离开这儿。”

黄阿姨扶起黄赐，拉着他的手离开梦境。

梦境中的场景逐渐往后退，逐渐模糊，直至破碎。

“妈！” 黄赐用尽全力紧紧抱住黄阿姨略显瘦弱的身躯。刹那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打湿了黄阿姨的肩头。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不该对你发火，不该说这么恶毒伤人的话，对不起，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好后悔，好后悔那天这样凶你……”

儿子的话触动黄阿姨内心深处，她泪水夺眶而出，与黄赐不同的是，她没那样放声大哭，只是默默流泪，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安慰道：“孩子，妈没有怪你，我还想着会不会是你在怪我，所以我不能给你托梦。”

“不会的，妈，我怎么会怪你，我怕你恨我，不想见到我，我甚至都不敢去你的葬礼，我怕，你看到我后会不高兴。”

“怎么会？傻孩子。”

吐露心声后，黄阿姨和黄赐之间的那堵墙轰然倒塌。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找到工作了吗？”

黄赐点点头，“找到了。”

“是什么大公司还是……”

黄赐嘴角上扬，释然一笑，“都不是，妈，我打算卖煎饼果子。”

“啊？”

“妈做的煎饼果子好吃，很多人喜欢，我也喜欢，别说小时候，就是现在老喜欢吃了，我想做下去。”

“可……”

“以前是我眼高手低，不该一心只想着去大公司，要不然，也不会失业那么久。”

“妈，我看开了，煎饼果子才是我的归宿。”

“所以，妈，能讲讲秘诀吗？你做的煎饼果子好吃总不可能没什么秘诀吧？”

“有，三心。”

“三新？新材料，新做法，新地方？”

“用心做，细心做，耐心做，这就是秘诀。”

“啊，不能吧？”

“真的，妈不骗你。”

“我还以为是那小三轮才是妈的秘诀。”

“那我以后就骑着小三轮，到处卖煎饼果子，当自己的老板，想去就去，想休息就休息，朝十晚四，小赚一笔。”

“好，妈支持你。”

翌日

“那我走喽。”

“嗯。”

白光闪过，林初消失。

“阿姨，我又来了。”

“林初，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昨天和我儿子都说开了。”

“恭喜呐。”

不用黄阿姨说，林初也知道，黄阿姨额头上的小红点已经消失不见。

“你那药水还有吗？”

“有的，怎么了，阿姨？”

“我想买几瓶，想我儿子了就去他梦里看看。”

“阿姨，不用了，你现在不用药水也可以打开他的梦门了。”

“真的？”

“真的。”

“林初，我听黄赐说，他根本没交钱，可你那天说他已经付过钱了，是不是你们记错了？”

“啊？没有吧，可能是黄赐记错了。”林初心虚地挠了挠头，他真害怕下一秒阿姨递钱给他，他慌慌张张说道：“阿姨，您的忧愁已解，我就先走了。”

林初转头，撒腿就跑。

“孩子，谢谢你们，下次遇上麻烦请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黄阿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初边跑边大声回应道：“好的，谢谢阿姨。”

黄阿姨望着林初的背影，赞赏道：“真是两个善良的小伙。”

黄赐已把事情大概告诉了黄阿姨，她知道，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收钱。

但为什么撒谎，黄赐不明白，黄阿姨也想不通。

回到解忧小馆，林初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被追杀了？”

“我长这么帅，人又那么好，谁会舍得追杀我？”

“……任务完成了？”

“是。就差晚上给他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他白跑一趟。”

“经过。”

“我缓缓。”林初大口大口喝着水。

喝完，坐在陆尘里对面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

讲完，林初又喝了杯水，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以为阿姨不一定会原谅他，没成想，人家压根儿没恨过他。”

“ 非是剧中人，怎知剧中情？ ”

林初背靠椅子，仰着头，对着天花板一顿感叹，道：“是啊，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黄阿姨肯定会恨黄赐，可也只是旁观者角度。”

“又让你有人生感悟了？”

“哎呦，不允许吗？真是。”林初瘪了瘪嘴，故作生气。

“这次任务真真费血，一趟任务下来，要流四次血。我感觉，我要贫血了……”林初仰头对着天花板大声嚎道：“尘里，我要好生补补，我要吃红枣，花生，红豆，海带，胡萝卜……”

“你说的这些……”

林初眼中瞬间有光，他使力将头甩回去，眼睛布灵布灵闪，直勾勾盯着陆尘里，“你要做给我吃？”

“……梦里都有。”

林初鼓着嘴，轻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他的不满。

晚上，林初来到黄赐梦门前，贴符，闭眼，心中呼喊：“黄赐，黄赐。”

“你是谁？”

“我，林初。”

“啊，是你，这次真的谢谢你们啊。我当时说话不该那么冲，还怀疑你们的好坏，质疑你们的能力，对不住了啊。”

“……”

中间那段话非说不可吗？

“我来是告诉你，我们这里办事是免费的，不需要任何报酬，明天你就不用来了，省得白跑一趟。”

“不要报酬？！那你们当时给我说要大几百。”

“骗你的，警惕性那么高，要说免费你能干？不得把我们往骗子那边使劲拱啊。”

“这小半年被骗过几千，不就长了点心嘛，所以……谢谢你们啊，两位兄弟。以后来我这儿吃煎饼果子，我给你们免费。”

“行。”想起自己为了这个任务流了四次血的伤口，林初又补充了句，“每天去个十五六次。”

“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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