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楔子（二）

白泽神女死后，白泽令下落不明，天下大乱。

荒芜天地间，有一小土堆插着一块风化的朽木，没有字，没有图。

这是文潇为赵婉儿堆的坟

文潇将一束野花放在赵婉儿坟前，而后颓然跪在坟前，不言不语。

她身后，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旁边静立着位女子，二人皆戴着一张寻常面具遮脸，那狰狞的面目此刻也是嘴角微微向下，哀伤不已。

文潇从没见过二人面具下的脸，她猜测也许比面具还要可怖。她也从未知道那位男子的名字，只知道女子叫楚姩，她索性叫那男子为大妖。

二人是师父的旧友

文潇年幼时，二人就常来找师父，文潇还记得她初见大妖时，大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而楚姩则是站在他身旁陪着他。

后来文潇与大妖熟了，便最喜欢仗着师父的名头让大妖给她推秋千，大妖虽不情愿，面具也变幻出嫌弃神情，却次次照做，为她推秋千，楚姩每次都在一旁笑着不语，只看她二人。

文潇记得师父离世那日，是大妖将她背了回来。

除此外，那天的记忆就像是被离仑那道蛮力击碎了一般，无序而混乱，拾不起，聚不全。

自那日后，文潇常做噩梦，次次从噩梦中哭醒时，大妖二人都在。他神情悲伤，站在那里，与初见时一样，身形融于黑暗。

大妖告诉文潇，离仑不会再出现了，

如今师父没了，只剩下她和大妖楚姩三人了。

文潇：“大妖，死是什么感觉？”

大妖沉吟片刻，如实回答：“我没死过，回答不了。”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文潇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墓碑。

文潇：“师父说，死，就是一个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面具后传来一阵叹息

“但我另一个朋友和我说，死去的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和我说，不要为死亡难过，不要为无法反抗的事情难过。”

“所有的力气，都要用来握紧可以争取的东西，好好珍惜。最后，坦然接受你无法改变的东西，比如死亡，比如命运。”

文潇心中一酸。

命运只会捉弄人，要她怎么坦然接受？

命运带走了她仅有的一切，命运让她成了大荒新一任神女，却是没有白泽之力的神女，与凡人无异，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她空有这虚名，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用生命守护的一切土崩瓦解。

她倔强地用力抿唇，手指捏紧裙摆

文潇：“命运不可以改变吗？”

她的声音颤抖

“他说可以，但我觉得不行。”

文潇：“你和小楚也会死吗？”

文潇垂眸，神色黯淡。

“会吧。”

但有时死也没那么容易

文潇不可置信，回过头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大妖二人。

他们会死？

文潇只知道大妖和楚姩活了很久很久，从没想过，他们竟也会死。

一阵静默后，文潇终于再也不可抑制地啜泣，肩膀抖个不停。

大妖见状急忙解释，面具也变得些许无措。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妖比人活得久，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文潇：“我不信，你刚说过人都会死，命运不可改”

泪水模糊间，大妖递来了一张纸，上面印有一个血指纹手印。

她看向大妖的手，他手上的伤口未痊愈，修长的手指上还沾着血。

“好好保存，看看未来我们谁说的对。”

大妖看着文潇，面具变为一个微笑

文潇认真叠好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小包中，而后抹了把眼泪，肿着通红的眼睛，冲着大妖弯了弯嘴角。

大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文潇瘦削的肩膀安抚着。

“其实…岁月漫漫，活着不一定就好，死，也不一定就坏。最重要的是…”

文潇：“是什么？”

“我们为什么而活，以及，为何而死。”

文潇还是不解，但大妖似乎也并不打算继续解释。

许是这答案连他自己也没参透。

大妖随即坐到她身边，轻声哼唱起一首大荒的歌谣。

楚姩并未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二人，神色漠然。

辽阔天地荒草之间，一坟，一人，两妖。

……

今夜无风无月，大妖背着文潇走了好远的路，从大荒的辽阔到人间的热闹。大妖的脚步还是不停，似是奔着一个定好的终点。

文潇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不安，她趴在大妖的背上，手指紧紧抓住大妖的衣服。

文潇：“大妖，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都。”

文潇：“你不继续照顾我了吗？”

大妖的身形一顿，他低着头，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身形颤抖。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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