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神女和乘黄

刚才的一番打斗让乘黄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乘黄：“我终究还是老了，稍微动手，身体就乏，不想再陪你们这些黄毛小儿玩闹。”

乘黄：“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待在日晷里，那就一起待到天荒地老吧。 ”

说罢，乘黄的身影随之消失。

白玖扯了扯赵远舟衣袖

白玖：“刚乘黄最后的话，说要我们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是真的吗？ ”

赵远舟沉吟片刻

赵远舟（朱厌）：“控制日晷的人是他，若他不肯主动现身，确实难办…… ”

但赵远舟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紧张。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被砸散的摊子和摔了一地的木偶上。

赵远舟走过去，蹲下来，左手摸着那些玩偶，右手抬手在唇边念咒。

赵远舟（朱厌）：“现。”

各种纷乱的声音交织起来。

“希望这次科考，能一举金榜题名，当上一个为民请命的官……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若能诞下孩儿，必当酬神还愿…… ”

这些木偶七嘴八舌地重复着各自的执念，神情或是虔诚祈求，或是无助哀求，或是愤怒不甘。

唯有一个人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反应。

赵远舟将那个人偶拿起，发觉它身上既没妖的戾气，也没人的生气。

木偶雕刻得是一张容貌倾城的女子，除此外，只是一个寻常木偶。

赵远舟勾起唇角

这便是不寻常之处了

文潇：“这个人偶我在师父给我的历代神女画册上见过，她是初代神女……”

卓翼宸：“但乘黄为何会有初代神女的木偶，难道神女也有难以启齿的愿望，被乘黄骗了？ ”

文潇：“神女的愿望，就是两界太平，善恶有道，让乘黄这样的坏妖受到惩罚。怎么可能被他骗。 ”

文潇说完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人偶。

文潇：“不过能看出来，乘黄对这个人很重视。这上面的油彩是褪色后重新勾勒的，极其精致…… ”

赵远舟（朱厌）：“所以，不妨用这个人偶当人质吧。 ”

其他几人一头雾水时，赵远舟已经举起了手里的人偶，隔空叫嚣道

赵远舟（朱厌）：“老东西，我数三二一，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毁掉这个木偶，把她的头拧掉，再踩上两脚。 ”

赵远舟（朱厌）：“三……二……一…… ”

一片寂静。

赵远舟浓眉一挑

赵远舟（朱厌）：“再不出来，我就亲她了哦。 ”

半空中人影一闪。气浪汹涌翻滚，飞沙走石中，乘黄在空中现身了。

乘黄气得脸色发白，怒吼道

乘黄：“混账东西”

乘黄：“不把她还给我！你们就别想出去！ ”

赵远舟（朱厌）：“我现在还真不急着出去了，只想听听奇闻野史。”

赵远舟（朱厌）：“你和初代神女是什么关系啊？”

文潇：“一个丧尽天良的恶妖，怎么可能和神女有关系。” ”

乘黄冷哼一声

乘黄：“有何不可，天地间最凶残的妖兽朱厌，不也与赵婉儿兄妹相称吗？ ”

赵远舟继续笑对乘黄，继续刺激道

赵远舟（朱厌）：“你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我与婉儿是真的亲如兄妹，但你…… ”

赵远舟故意将手里的神女人偶拿起来，仔细打量。

赵远舟（朱厌）：“偷绘神女人偶，衣衫偷工减料，略显轻浮……”

赵远舟（朱厌）：“你这份情感，敢说坦荡光明，问心无愧吗？

乘黄：“住口！朱厌，老子宰了你！ ”

赵远舟作势又要亲，乘黄又急忙惊恐地拦他。

乘黄：“住手！ ”

赵远舟故作疑惑

赵远舟（朱厌）：“到底是住手还是住口？ ”

乘黄愤恨地咬紧牙关，抬手捏决。

瞬间，巨亮的光线淹没了一切。

当白色褪去，四周恢复原本的颜色，众人已然站在一处山林间。白玖疑惑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象。

白玖：“这是……哪儿？我们离开幻境了吗？ ”

赵远舟笑了笑，指向一侧的高大石碑

赵远舟（朱厌）：“这座山岩碑石，是大荒去往昆仑之门的地方……”

楚姩：“这里不是大荒，只是一个复制了大荒景色的幻境，我们还在乘黄的幻境里。 ”

乘黄背对着众人

乘黄：“你们不是想知道初代神女的事情吗，那我就带你们看看……”

乘黄：“最初的白泽令，是一分为二的，分别由初代神女和大荒最厉害的大妖一同管辖。”

说到此，乘黄表情莫测，回过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远舟。

四周景色又开始变幻。

大荒白帝的石室中，一团白光在空中一分为二，时而分开时而缠绕，白光飞入一容貌倾城的女子眉心。

一双明眸睁开，女子浅色的眼瞳发出一阵金光，额间闪烁白泽印记。

而另一道白光则飞向乘黄的眉心之中。

两人分站石碑两侧，一同抬手放在石碑上，起誓道

“泽被万物，百恶不侵，同心共力，誓守大荒。 ”

随即，石碑上浮现出一串金色的小篆文字，小篆文字从石碑上飞出缠绕在一边的神木上，化成一支短箫，落入神女手中。

而另一道小篆则形成符文敕令，缠绕在乘黄手腕上。

乘黄的目光望着那景象，微不可察地叹息。

乘黄：“我与初代神女共同掌管白泽敕令，彼此同心共力，形影不离，守护大荒安宁……”

一阵短箫声传来，曲调悠远宁静，令人不自觉静下心来。

众人追随萧声回头，只见神女坐于石台上，乘黄就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神女，一边在手中雕刻着什么。

神女放下短萧，凑过去看，乘黄正在雕刻一对木偶，一个是她，一个是乘黄。

两只木人偶均是喜笑颜开，喜气洋洋的模样，人偶的两只小木手，也是牵在一起的。

神女看着这对小木偶，笑了出来，而一旁的乘黄看着神女笑容，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山谷中微风不燥，阳光和煦。

世间万物，仿佛有用不尽的寿命，望不见尽头，就像他能一直看到这个令他心动不已的笑容。

哪怕生命再漫长，只要山海不灭，誓约不负，他愿意一直守着这个笑容。

昆仑之门的壁画闪着金光，里面飞出一朵一朵白光，白光落地后变成与凡人长相一致的妖，他们排队往前走着，目的地是前面的吊桥。

想要上吊桥，就得主动撩起袖子，露出白泽令的印记。

有了这个印记才能证明是被允许进入人间的妖，才可以隐藏妖气，不惹是非。

队伍中有一个用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的妖，他十分忐忑，紧紧捂着袖子，不敢撩起。

随着队伍行进，他越发紧张，最后转身绕过队伍，准备从神庙边缘偷跑出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跑走，一股力将他掼在地上。

“嘭”地一声，他已经被金色符文捆绑，动弹不得，拦住他的，正是神女和乘黄。

初代神女：“ 蜚，你身为灾兽，见则大疫，所到之处，必定遍地嶙骨。”

初代神女：“我不能允许你前往人间。 ”

神女走近他，还未开口，蜚身上的披风随着他不稳定的妖气忽然爆开，浓郁的暗色瘴气瞬间散出，露出他浑身溃烂疤痕的赤裸上身。

惶恐中的蜚撞向了乘黄，神女立即闪身，替乘黄挡下。

神女被气浪冲击震开，身形不稳，乘黄忙接住她，接着就看见了她的脖子和手臂开始蔓延疫病，长出了红疹。

那一瞬间，他似乎才真正意识到，神女不是神，是人。

而人是那么脆弱，再浓烈的爱意也抵不过人的生老病死。

即便人能寿终就寝，两个人厮守一辈子，也不过短短数十载。

他是那么想与她千年万年厮守，而现在，连这短短的数十载光阴也要被剥夺吗？这不公平！

乘黄重新睁开眼睛，眼神里燃起一丝恨意。

乘黄：“我寻遍大荒，仍找不到治疗瘟疫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入膏肓……”

乘黄：“我告诉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她！”

楚姩：“你当年在大荒大开杀戒，杀害了那么多妖，难道就是为了给神女续命？”

乘黄：“我说过了，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文潇：“你肩负白泽令的重任，理应守护大荒，但你却视大荒众妖的生命如草芥，犯下滔天大罪，却说这只是代价……”

乘黄冷哼一声

乘黄：“我若连她都救不了，如何救大荒？我必须为她尽力一搏！”

文潇：“那她愿意你如此尽力一搏吗？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乘黄终于沉默下来，神情转为哀戚无助。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

景色又变回到昆仑之门前，神女脸色苍白，颈边大片红痕触目惊心，她用白泽令短箫指着乘黄，十分痛心。

乘黄：“我杀害无辜，自知罪孽深重，天地难恕。”

初代神女：“你既知是错，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神女的声音很虚弱。

乘黄：“那是因为……”

乘黄停顿半秒，眼神不自觉看向了神女的手腕，那红疹越发严重了，他苦涩地找了理由搪塞。

乘黄：“那是因为他们不服管束，私逃大荒，所以该死。”

神女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越来越严重的红痕，心中已经了然。

初代神女：“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适合掌管白泽令了，我要收回你身上那一半。”

神女拿出短箫吹奏，眼神带着痛楚，很快蓄满泪水。箫声回荡，乘黄手腕发出剧痛，他跪在地上，咬紧牙关。

乘黄回过神，表情凄楚。

乘黄：“神女本意要将我封印，但她身中瘟疫，法力不支。我趁她虚脱后逃走，隐匿在大荒之中，原本还想偷偷杀妖，继续给神女续命……”

乘黄话还没说完，白玖惊讶的打断了他。

白玖：“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就杀害他者，你太疯狂了！”

乘黄：“我只后悔我做得还不够，还是没能救回她……”

赵远舟（朱厌）：“你当初为了给神女续命，所以杀人，但神女已病逝多年，为何你现在又再次滥杀无辜？”

乘黄不答，反问道

乘黄：“赵远舟，你的欲望是什么？”

赵远舟（朱厌）：“七情六欲，万般皆有。”

乘黄：“那最想要的东西呢？”

赵远舟笑了笑

赵远舟（朱厌）：“我想要什么，基本上都能得到什么。”

乘黄：“是啊，不老不死，伤而不灭，如此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让多少妖灵羡慕嫉妒。”

赵远舟（朱厌）：“不老不死，伤而不灭，就一定好吗？”

赵远舟（朱厌）：“余生漫漫，暗夜行路，晦而无光，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赵远舟（朱厌）：“也许我和众人相反，活着才是折磨，死亡，才是恩赐解脱。”

楚姩闻言看了赵远舟一眼，眼中尽是心疼

楚姩：（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如何）

乘黄似是发觉到了什么望着楚姩

赵远舟啊赵远舟，你可知，有人愿意为了你不惜代价，让自己受尽苦楚。

只是你完全不在乎那人罢了……

乘黄看着他

乘黄：“既然想死，为何不死？”

赵远舟（朱厌）：“你活得久，却看不透。这世间啊，要是真能心想事成该多好。苦海行舟，所愿难求。”

乘黄：“我可以帮你。”

乘黄的声音逐渐染上了些蛊惑的味道。

赵远舟笑嘻嘻地指了指一旁的卓翼宸。

赵远舟（朱厌）：“那不行，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让别人杀我。”

乘黄的目光在二人中间流转。

一个拥有强大能量的大妖，一个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普通人，实力过于悬殊。

乘黄转而向卓翼宸挑拨。

乘黄：“赵远舟一心求死，不如我帮你杀了他，你的心愿达成，他也一了百了。”

卓翼宸：“这是我和他的恩怨，我会亲手杀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乘黄：“几万年了，没想到，人类还是这么蠢。”

乘黄从身后拿出沙漏，倒转过来，看着里面的流沙，仿佛感叹时间的流逝。

乘黄：“当年，我铸成大错，杀妖续命，却让神女饮恨而终。”

乘黄：“所以我才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回到她无妄无病山海无虞的时候，回到我不曾满手血腥之时，回到我们彼此相伴的日子……”

文潇：“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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