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国篇，洁白美玉

虎国大战结束以后，留下了遍地狼藉

虎兵们伤亡惨重，军备遭到重创，如今正值危急存亡之际，老国王忧心不已，每日都在烦恼布置城防的事务

但通过这一战，他也确确实实地看到了虎翼的成长，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儿子站在城门上的情景，少年的脸上满是无惧无畏，少年的心中灌了满腔热血，少年以自己略显稚嫩的身躯将虎国的民众挡在身后，少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抹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耀眼的金色光辉，灿烂的闪耀的就像是炙热火红的太阳，一度让他愕然

“我们的小翼，长大了”

这是后来年迈的老国王含着泪抚摸虎翼母亲的墓碑时，缓缓吐出来的真言

从那以后，虎国王便免了虎翼日常的课程，改为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学着处理一些实际的问题

虽然虎翼还不愿好好面对这个父亲，但他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比以往要好，便也随着他任意安排，两个人都没有提及以前那段不愉快的相处，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心中慢慢消融

虎翼跟着父亲批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份奏折，已经是月上枝头挂满梢了

走出大殿时，他伸出两臂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活动着自己疲惫的身体

抬头间便瞥到了空中那轮白玉盘，它低低地挂在深蓝色的夜幕里，仿佛躺在一池碧波里的一块洁白美玉，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色，月光挥洒而下，静静地照在了他的脸上，也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衣

盘算着日子，今日竟是个满月的十五

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倚在墙角等候多时，见他出来了，也只是默默从暗处走出，身上同样沐了月光

不知为何，虎翼下意识地想唤他一声

虎翼：阿胜

球胜狼：殿下

球胜狼立马便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垂下眸子低低地应了

虎翼：……

球胜狼：不早了，回宫吧

球胜狼向来话少，但虎翼却总能从他只言片语的回答中读出不同的情绪，就像现在，他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异样

虎翼：阿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球胜狼：……

球胜狼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迎上的依旧是那双明媚热烈的红眸，一下子烫的他避之不及，立即将头撇了过去

球胜狼：没有

怎么会没有，离那次受伤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期间无论虎翼怎么追问关于屏风的事，球胜狼都是闭口不答，活像个哑巴

他不免想起球胜狼那时候对他说过的话，虽然捉摸不透其中深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想欣赏月光

借着今天就是满月的机会，虎翼提议道

虎翼：阿胜，我们去看月光

球胜狼：什么？

不等球胜狼答应，虎翼已经满心欢喜地拉着他跃上了房顶，踩着宫殿上的青砖白瓦还有各色珠翠琉璃一路小跑，引出了一串叮叮咚咚的乐声

球胜狼：殿下，恐惊屋内人

球胜狼甚是惶恐，皇宫内有规矩，在这种深夜里是禁止疾行的，更何况是跳到屋顶上跑，这要是给国王抓到了，他们俩都要受罚

虎翼：没事，谁敢拦我？

谈笑间，虎翼已经足尖一点，越到了另一座屋顶上，正回过头来对他笑的灿烂

虎翼：阿胜！快来——

可没想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他就被脚下的某块瓦砾绊了一个踉跄，还来不及惊讶，身子就先往下跌去

球胜狼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了，立马脚下发力，踏着屋顶便俯身向虎翼冲去，正正好在空中接住了他，挽着腰旋了一圈化去了不少冲力，两人这才平稳落地

球胜狼立马不自在地松开了手，语气僵硬道

球胜狼：殿下，没事吧

虎翼：哦，没事

虎翼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就算球胜狼不来接他，他自己也能一个翻身然后稳稳落地

可对方似乎很担心，脸色都冷了下来

球胜狼：殿下，以后不可莽撞

虎翼：哎呀，知道了

虎翼拽着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些抓狂

虎翼：怎么老是殿下殿下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然后突然凑到了球胜狼的面前，球胜狼仍是冷着脸，但瞳孔却似乎微微放大了些

虎翼：阿胜，你怎么最近都不叫我小翼了？

这可谓是个要命的问题，再加上虎翼离他这么近，惹得他心跳都有些快

球胜狼：……

虎翼：别想装哑巴

被无情地戳穿了，球胜狼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隐隐叹了口气

虎翼：阿胜～

虎翼显然被他打哑谜似的操作给弄着急了，眼巴巴地盯着对方，不自觉地开始抓起胳膊闹他

这不抓还好，被虎翼抓着胳膊这么晃来晃去的，他的尾巴已经不自觉地在背后也晃起来了

虎翼瞧见了那根蓬松的白色狼尾

这是……心情好的意思？

本着不能被他发现的想法，球胜狼很快制止了尾巴的出卖，将它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身后

球胜狼：小翼，不早了

他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透露着无奈，甚至还有些被玩弄的可怜

请不要再逼我了，放过我吧

虎翼：我不

虽然球胜狼已经投降似的叫了他小翼，可这只是一时的糊弄，他已经被这样搪塞过去好几回了，况且他的心中还有别的疑问，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肯放过球胜狼了

虎翼：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回去睡觉

虎翼把话说的认真，透露着孩子般的执拗

球胜狼：小翼，别这样

像是被逼得急了，球胜狼的语气已经变得近乎哀求

球胜狼：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知道，也不会想知道的

虎翼：阿胜！

虎翼打断了他，眼里染上了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怒意，他扯着对方的领子，急切地想要从对方清冷的眼睛里找到些答案

那些密密麻麻的，隐隐作痛的，呼之欲出的，日日夜夜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到底是什么？他总觉得在这双冷淡寡欲的冰蓝色瞳孔之下，一定藏着些他不曾察觉的汹涌，那一定就是答案

于是他急了

虎翼：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非要等到我死，或者你死的时候才肯告诉我吗？！

虎翼几乎是用吼的，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他咬着牙，不甘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不想将那些可能的遗憾留到死亡的前一刻，也不想再接受一次球胜狼的死亡

球胜狼当时奄奄一息的憔悴模样，那双病态的仿若烧完的灰烬似的瞳孔，漆黑色的狰狞的流脓腐烂的伤口，全部都印在了他的脑海，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被惊起一身的冷汗，记忆回笼时，他是多么庆幸球胜狼还活着，只要活着，他便也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虎翼：难道在你眼里，我就不配知道吗？

球胜狼：不……

球胜狼显然慌了，他没想到虎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自以为那些本不该被人知道的情感于他来说会是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不该也不能成为虎翼的困扰

可现在，因为自己临死前的那几句话，好像已经为他带来了困扰了

再抬头时，面前那张汹涌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泪花，如同漂亮贝壳中挤出的珍珠一般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凄惨又美丽

虎翼哭了

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不停地掉，球胜狼手忙脚乱间一把扶住了他

像是茫茫大海上孤寂的小船终于到达了彼岸，虎翼也终于迎来了球胜狼的妥协，于是一股脑地抱住了他，任由眼泪在他的肩头洒下点点银光

球胜狼：小翼，别哭

本着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想法，球胜狼自暴自弃地回抱住了他，揉着他的脑袋，语气倒很平稳

球胜狼：我告诉你，都告诉你

虎翼：真的？

虎翼这才放开了他，渐渐止住了泪

球胜狼：嗯

不知为何，球胜狼松了口气，一个人在心底藏了这么久，真到了要说出口的时候，反而有些坦然

说出来，可能一切就结束了吧

这样虎翼就再也不会缠着自己追问那些问题，再也不会让他跟在身边做他的侍卫，再也不会找他比武，找他赏月，和他喋喋不休地谈天说地

一切都将画上圆满的句号，属于球胜狼的职责与港湾也会就此终结，届时，他大概会和师父一起继续流浪吧

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没日没夜的惶恐不安，在看到对方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时恍惚其神，甚至，生出一些僭越的龌龊心思，然后在心底痛骂自己真恶心

虎翼是虎国尊贵的王子，是一块完美的洁白的玉，他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事物，不应该被自己肮脏的心思染上污浊

虎翼：阿胜？你怎么走神了？

球胜狼：嗯

球胜狼回过神来，又沉默了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机械地说道

球胜狼：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球胜狼：这就是屏风上的话，你要的答案

说罢，他咬牙低低地垂下头去，像是等待着法官宣判罪行的犯人，等待着他的定锤音

虎翼的反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听完这句诗后便愣在了原地

除却巫山不是云，这首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虎翼再怎么迟钝此刻都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海里一下子想起了许多

良久，他的话也梗在了喉咙，只硬生生地吐出了一个字

虎翼：你……

哈哈，果然，在知道他内心的肮脏心思后连阿胜都不肯叫了吗？球胜狼自嘲般低低冷笑了一声，此刻他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的可怜小丑，内心的阴暗一览无余

球胜狼：殿下，就这样吧，别的事，请不要再问了……

虎翼：为什么……

虎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有什么用，球胜狼觉得可笑，无论何时告诉，结果都是一样的，从前有和猫国公主的婚事，再后来是喜羊羊的凭空出现，虎翼的身边从来都没有给他预留位置，他又何必眼巴巴地凑上去讨人嫌呢

球胜狼：都一样的，殿下，放我走吧

他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只有他一厢情愿的伤心之地

虎翼：不

虎翼拽住了他，在亲耳听到球胜狼说出心意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他与球胜狼年少相识，形影不离相互扶持一直到现在，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就无关君臣，以前的他无法形容这种奇妙的情感到底是什么，而现在，他好像弄清楚了

虎翼：阿胜

轻柔的风带来他的呼唤，叫住了那人准备离去的匆匆步伐，轻飘飘如梦般的低语落在了他的耳蜗

风说

虎翼：我不讨厌你

……

球胜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他呆愣愣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无措和讶然

虎翼：阿胜，我陪你欣赏月光

面前的人依旧唤着自己的名字，如当年一样的对他灿烂地笑着，虎翼无疑是他生命里的太阳，总是闪耀着自己的光辉想要消融自己身上常年不散的冷意，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便由着对方折腾，可这么多年后再回首看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变了

他的心已经一点一点的被太阳融化了

而此刻，他的太阳向他伸出了手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不光是为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也是因为被太阳强烈的光芒刺到了眼睛

球胜狼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太阳

——未完待续——

作者本人：好好好，你俩把含蓄发挥到了极致

作者本人：一个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我不讨厌你我陪你欣赏月光

作者本人：对比起来咱喜灰就奔放多了，直接一句我喜欢你，不行说两句，多简单明了

作者本人：服了都写快四千字了好痛苦你俩的感情都快拧巴成麻花了我也是操碎了心就这样吧你俩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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