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孟承恩的追求

放学之后，天空昏亮，从房间里可以清楚听到外面的瓢泼大雨，还夹着隐隐闪电雷声。

　　李玉姝穿着轻薄的睡衣，拿着那张银行卡在指尖转动。

　　雨水斜洒在窗户上，记忆中也是这样的天气，似乎还要更糟。

　　往日糟糕的记忆从深处浮现出来，在每个独处的时光，似要她破开心肠，见识最肮脏的自我。

　　李玉姝猛地将书扔到墙上，双手一撑坐在书桌上，趴在敞开的窗户上，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小窗外绿意盎然，合欢树新长出来的嫩叶在枝头绽放，稀稀疏疏的雨滴落在叶上，汇聚成一片小雨珠，顺便垂落进松软的泥土里。

　　已至春季，却依旧还有冬末的寒意，合欢花开的稀散，李玉姝的手搭在窗外，枝叶随风摇曳，随时要触碰她的指尖。

　　惊雷炸响，树下蜷缩的黑影发出呜咽。李玉姝斜眼看去，一只几月的猫儿蜷缩在那里，不安的发抖。

　　指尖被雨珠润得发凉，裴继这种天生缺爱敏感，又阴鸷的少年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李玉姝瞥向地上那张证件照，转头将目光聚焦在那只脏兮兮的猫崽上。

　　小区门口那家宠物店，不知道现在开没开门？

　　风将窗帘扬了起来，一把碎花伞从楼里走到树下面前，李玉姝蹲了下来，裙角沾到了地上的泥土。

　　她拿着塑料袋套起小猫，污水顺着打结在一起的毛滴了下来，不可避免的落到了鞋尖上，溅在白袜上面。

　　李玉姝翘着手指，嫌弃的提着袋子，直至走到店门口，她才不经意的往旁边补习班瞥了一眼。

　店老板是一个看着很面善的小姐姐，询问好价格，李玉姝便扫了钱过去，她拢了拢外套，依靠在门口，偏头看着外面蒙蒙雨丝。

　　这只小猫才几个月大，也没驱虫，毛皮下粘着几只蚂蚁，店老板戴着手套，百忙之中朝门口看了一眼。

　　见李玉姝抱臂斜靠在玻璃门上，披卷着一头如墨藻般的长发，睫毛长而翘，深色的眼眸虚虚望向雨幕，整个人说不出的消极。

　看着沾了泥泞的裙摆，店老板关心道：“客人，这段时间多雨，出行要多加衣服才好。”

　　李玉姝愣了一下，揉了揉眼敷衍道：“知道了。”

　　余光瞥到那道身影从培训机构走出来，李玉姝抱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三花，嘴角挂起浅浅的笑：“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

　店老板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小猫身体比较弱，回去之后记得一天喂三次牛奶就行，但是今天只要喂一次就好，小猫现在不会排便，你要用湿巾轻轻摩擦后面，促使它排便。”

　　人影就在身后了，李玉姝边点头，边笑着转头，猫儿发出一声呜叫，她撞上了一堵人墙。

　　抬头看去，裴继单肩斜挎包，眼下倦气很重，低眼看她时，眼中恼意不加掩饰露了出来：“让开。”

　　李玉姝耸起肩膀，侧过身跟在他的后面，指腹摸着小三花的下巴，她看着伞外面的少年，垂着肩膀走在雨丝下，亮橙色的路灯亮起，两道影子倒映在激起涟漪的水坑上。

　　一直跟进居民楼，裴继也没有回头，李玉姝抢先一步走进电梯，按亮了二楼的按钮，对着后进来的裴继温和一笑。

　　裴继站在她身边，斜眼看了几眼她怀中的猫，伸手摁亮了八楼，电梯门关上后，他闭上眼睛，靠着墙休息。

　　雨珠顺着他的发丝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淋个透湿，放在身侧的手轻微颤抖着，一点点血色从袖口蔓延开来，刚好是写字的那只手。

　　李玉姝蹙眉，裴继有自残的经历？为什么个人资料上没有写？

　　在电梯门打开时，李玉姝一脚踏了出去，扭头胆怯道：“我是新转到逐鹿班的学生，听班主任说你成绩很好，让我像你学习，我数学成绩不好，可以请你帮我补习吗？”

　　似乎害怕他不同意，李玉姝急忙补道：“不要你白帮忙，我给你钱。”

　　裴继站在顶光下，看她的眼神冷到极点，“你觉得我缺钱？”

　　李玉姝环抱住猫，眼眶中蓄满泪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想要贬低你的意思，我家庭比不上学校里的其他同学。”

　　“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了，我妈妈为了让我有一个好未来，通了很多关系，才把我转到这所学校里。我没有多余的钱去上一个补习班了……你是班主任口中的大学霸，真的很厉害。”

　　“我不会耽搁你太久，也不会占用你的课余时间。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婉转，尾音拉得又长，听起来就跟扯着袖子撒娇一样。生怕他不答应还想张嘴说什么，却鼓了满胸的闷气，低着脑袋一脸郁闷。

　　裴继一句话都没有说，电梯传来刺耳的延迟声。李玉姝后退一步，愁眉不展的就要离开。

　　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时，裴继按住了开门键，李玉姝委屈巴拉的转头，对他眨了眨眼睛。

　　裴继道：“可以教。”

　　李玉姝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明媚的笑容在嘴角绽放，裴继轻咳一声：“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李玉姝三步并做两步跨进电梯里，灿如星空的眼睛仰望着他。

　　裴继指腹搓了一下书包带，默默退后了一步。后背抵住墙，撇开眼没有说话。

　　见他尴尬，李玉姝也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三指指天发誓道：“只要不卖身，不做亏心事，我都能满足你。”

　　裴继淡淡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有三点。别靠近我，离我远点，不要有任何亲密接触。”

　　李玉姝满嘴答应：“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全部做到的。”

　　电梯门再次关上，那双眸子消失不见，裴继松懈下来，轻叹一声：“但愿吧。”

　　头顶的白炽灯打在裴继的脸上，他现在还太过年轻了，不知道一时心软会为将来酿不可挽回的悲剧。

　　另一边。

　　李玉姝坐在书桌上，用碎棉花和花布填充在一个花篮里，尽量铺得松软，轻轻把三花猫放在篮中，用没头的针管挤了牛奶怼进它的嘴里。

　　猫儿得了治疗后，有了些力气，两针管牛奶喝下去还在舔食着管头，李玉姝点了点猫头：“没想到洗干净后，还是一只漂亮小猫。”

　　小三花呜咽了叫了几声，李玉姝可没在管，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在班群里面找到裴继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句号，很简单。

　　她加了过去，那边好一会儿才通过好友。李玉姝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

　　原来喜欢自强不息却又露出柔软一面的类型。

　　那点点血色又出现在李玉姝面前，她翻了一个身，躲进棉被里。

　　猛然间拿起手机又息屏，李玉姝忧郁的眼神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下，她轻轻咛喃：“还有一个私生子…”

　　校园里面，粉色的桃花林出现在李玉姝面前，她眼中闪烁幽光。

　风刮着合欢花贴在玻璃上，枝叶稀稀疏疏的拍打在窗户上，起风了。

　　………………

　　雨一直下到现在也没有结束，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李玉姝撑着脑袋看着窗户上滑落的雨珠出神。  

　　这时，有一个黄毛卷发的男生坐在了她旁边， 媚眼含春，嬉笑道：“玉姝小妹妹，我是孟承恩，长得这么俏，谈没谈对象呀。”

　　李玉姝，手中的笔没有停，尬笑两声：“还没呢。”

　　孟承恩高高抬起下巴，拿起手机晃在面前：“那可以赏脸，给个联系方式嘛。”

　　李玉姝身边位置的主人，学委走了过来，用笔敲了敲桌子道：“这是我的位子。”

　　周围的人逐渐看向这里，李玉姝不堪其扰，微带怒气：“我的微信，班群里面有，要是想加就去加吧。”

　　孟承恩调笑道：“亲自加，更显我想追对你的诚意，不是吗？”

　　其他人的唏嘘不已，秦媛媛觉得好玩，跷着腿，舌头将糖从左边推到右边，“孟大少爷，真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呀。”

　　“孟大少丢脸丢大发了，还不快回来。”

　　李玉姝往那边看了一眼，秦媛媛对她挑了挑眉。

　　在望向可怜巴巴的孟承恩时，李玉姝挂起笑：“面子是要给的，孟大少爷，只不过我想，要是想追求一位女生的话，要多听听女方的意见，你觉得呢？”

　　“那是当然。”孟承恩点头：“所以你的意见是什么？”

　 “我的意见是…”李玉姝凑近他，指着他的心口，看着那双惊艳的眼睛，到嘴的话一转：“孟大少爷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要是跟我这个平民百姓谈，那些喜欢你的女生不得把我活剐了，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还是算了吧。”

　　他抓住李玉姝的手指，放在唇边啄了一口：“真到那个时候再说，不过至少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李玉姝看向他身后，“可是就算我同意，语文老师也不会同意的。”

　　“你们在干什么？！”穿着严谨的工作服的一个中年女人走到了讲台上，将教案狠狠拍向桌面，狠厉的目光看向那边：“要谈恋爱出去谈，学校不是酒吧。”

　　孟承恩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时不时往这边抛个媚眼。

　　秦媛媛摆弄着那对珍珠耳坠，也看向那个纤细的身影。

　　学委坐了下来，他几次犹豫开口：“孟承恩不是一个好人，不适合你。”

　　李玉姝在本子上画着波浪线，一时没有注意到他，反应过来后说道：“知道了。”

　 她旁边就是窗户，青绿色的树叶的影子被阳光照耀着落在课桌上，落在课本上，黑色的印字配上松树下垂首的美丽女子，和湖边两只戏水鸳鸯，整个画面委婉伤怀。

　　是篇《郑风.风雨》。

　 外面惊雷骤响，李玉姝偏头往外面看去，语文老师刚好讲到最后一段，“风雨无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李玉姝滑动笔尖问道：“讲到哪了？”

　　学委偏头看她，目光深深，指尖从课文上滑动，念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李玉姝哦了一声，转动着笔，像是有心事一样。

　　学委只敢用余光瞥她发丝垂落下的侧脸，认真而专注，语文老师点他起来翻译原文。

　　前面他说的都很通顺，只有最后一句话，顿了顿，声音缓慢：“既然看见了那个喜欢的人，心中怎么能不欢喜呢？”

　　后面的裴继抬眼，目光掠过李玉姝的背影时停了两秒，又看了看学委，垂眸了然，却什么都没说，在这句话的后面做了解析。

　　待到放学之际，孟承恩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出去，来到暂时没有什么人的医务楼，将李玉姝抵在墙壁上，道：“这一上午，考虑的怎么样？”

　　李玉姝挑起他的下巴，哼了声：“只可惜，你不是我的菜。”

　　推开孟承恩后，李玉姝扬长而去，秦媛媛躲在墙角，指着垂头丧气的孟承恩，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听见没，你不是人家的菜，还是放手吧。”

　　孟承恩舔了下上牙：“你懂什么，这叫有个性，我简直不要太爱。”

　　他瞥了秦媛媛一眼：“你现在还不回家，你爸又要说你不该跟我一起玩了。”

　　秦媛媛笑容顿时垮了下去，转头往校门口走。

　　起风了，风中还有着些许的雨水落在脸上，李玉姝往边上投去目光。

　　这栋医务楼偏僻，外面正好对着绿意盈盈的草地，一条人工溪水缓缓流淌，与校内的那条湖泊相接。

　　翠绿色的草地上还种植着大片的桃树，粉红相间的花瓣朵朵挨在一起很是可爱。

　　雨幕下，李玉姝探着身体，眯起眼睛往那片桃花林看去，隐约中，好像有个几个人围起了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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