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不满,她也没持续多久。反倒是他,更变本加厉了。
同一天一晚下,是八点二十。她照例去送他回家。其实在这个时候,她与他即便是不公开,旁人也都知道七七八八了,她也厌烦躲躲藏藏,那总有一种黄子韬和徐艺洋的感觉,索性就再没管八卦那档子事儿了。
她在连廊里看到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坚固的冰敷在上面,化不开,打不破。她也就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走在他的身边。
对了。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死寂的尴尬,今天晚上没办法跟你聊天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哑着,像是在雾霭里浸润过一样。
平板出了点问题,没办法登帐号了。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拿来,我给你重新登上。他没看她。她忽然间排斥起来:不用了,不聊就不聊了。
不行!去取。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命令,毋庸置疑。
她到底还是取来了。她看着他弄着平板,走在路灯微弱的校园里。她近视,五百度,在黑夜下自是看不真切,更别说还叠加着散光。隐隐约约,她听到了些许嘈杂的声音,大约是初中生,也在微弱的道路里散步打闹。她根本就没想过那群孩子是过来惹事的,进而也出现了糟糕的结果。
他们挑衅他,用激光笔晃来晃去,红色的点,激发了鲁莽的野兽,鸟惊鱼散,也终没躲得过兽的速度。
他们与他打架了。她看到他将一个孩子撂倒在肮脏的被千人踏平的地面上,掐着那孩子纤细的脖颈——他真是疯了!她使出最大的气力去拉开他,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阳,阳!
那真是糟糕透了。她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样的闹剧,每个人都在辩解着自己,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黑色喜剧。
就那么闹到上了二晚,她飞奔向教室,将他扔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突然间想尝尝烟是什么味道。她的姐姐,在她面前唯一一次抽烟,是看到他跟在她的身后来见面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最爱的姐姐亲手打碎了完美的滤镜,夹着烟尾,吐出团团烟雾,笼罩住背景,映衬着如同致命的罂粟花,不可方物。那或许也是一种麻痹地盯着自己陷入泥沼的濒死感。
混乱。熵增。
一整个二晚,他都在跟她争吵。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安心学习,没法逃入自己的心房去整理这一切。他步步紧逼,句句指责,质问她为什么抛下他回来上二晚,质问她是要他还是要学习,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帮他......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笑了一下。用落差来形容最为合适了。她一整个二晚都听不进去他的委屈,他的指责,他的烦躁——她只是在退让,在道歉,然后无力的下垂,憋住了懦弱的眼泪。娜,她的朋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着她吵架说理。娜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他那么令人无语而已。她很感激娜。
他说他过几天带着几个人把委屈还回去。他说他已经拉了几个兄弟了。他说他初中又不是没约过架。他说他根本不怕。他说她一点都不偏着他。他说他买的那些良品铺子是他攒了好久的钱。
没有梅子。倘若他当时不强硬着要给她买,她根本不会开口去要。
她不能猜透自己当时的心情。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翻开英语报纸打算写B篇阅读,发现没办法静心写作业。还有一百二十天就要高考了,寒假也就只有短暂的十一天。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间想起这些争吵,她看向窗外下过雪后依旧没有白色的路面,淡淡的忧愁侵入了她的眉头。
她不知道每一片雪花下落时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云层之上是否真的住着亡灵,她更是不知道每一颗流星是不是故去的亲人所捎来的祝福——一切都是秘密。她到底有没有了解过这般灿烂寂寞的世界?她到底有没有勇气来直视过往,现在,与未来?她会不会在自己死去的时候依旧承受着回忆的焦灼与痛苦?
她只想喝一口孟婆汤,重新铺白绢纸。
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送他回家,继续在平板上聊这聊那。过了几天,也就真忘了还有打架这一回事了。可她的右眼皮从她与他谈了开始就一直在跳,从未停歇。不出一周,班主任找她谈话让她不要谈恋爱,甚至在课堂上阴阳她被外表迷惑蒙蔽。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每周天下午她都会返校去跟他见面。她将东西放在教室里,就转头出了教学楼,出了校门口,坐上他的电动车后座。
走吧,兜风。她掏出耳机插在MP3上,点开了边伯贤的Ghost。
成,兜几圈。他转了一下把柄,车轮胎轧过柏油路面的渣滓,风越过他掀起了她的发丝,灌入了她的衣服。她松松的环着他,任凭自己的思绪沸腾在一穿而过的空气里。夜晚的灯光总是奢侈的,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他的头发长了。
人在一秒钟里能想很多事情,抓住它们的概率小之又小。
只有空白,也只能想起空白。
如果这就是爱,那喜欢算什么呢?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怎样的有算作是爱呢?凭借那点可怜的岌岌可危的信任?那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说他自从与她谈了之后,就没怎么跟女生聊天了,说是要给够她安全感。她也从来不去翻他的手机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拿着他的手机就只在B站上搜视频看。她并不喜欢窥伺别人的隐私——这跟她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她是没有什么隐私的,因此她不喜欢去看别人的手机,探查别人的隐私,同样的,她也很排斥别人看她的手机,包括他看她的聊天记录,每一个人,每一条消息地往过看。她刚开始的时候有反对过,可是终究气力不如他,让他抢了去。他的咄咄逼人,他的霸道,他的无理——她也就当他是个孩子了。可其中的苦涩,他根本不懂。
十一月份期中考试结束,分班的决定依旧没有出来。他十分着急,每一天都在给她发消息说分班会怎么样,能不能跟她在同一班。她每一次都笑着安慰他,不管在不在,学就是了,高考才是最终的目标。
又不安稳的过了一周后的周六,普通的早读,迎来了突然的分班通知。连同她在内的班级前十二,调去重点班一班上课。而他依旧在五班待着,连进次重点二班的资格都没有。他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连连去找年级主任说这不公平。
这是规则。学校是制造规则的人,学生们又能如何呢?不过,这确实在意料之外,她以为重点班的排位是不会有变化的,依旧是两个重点班。可这样相当于只摘出来了一个重点培养的班级。
这是这样的一个变动,她跟萌开始做同桌。
一班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也即是班主任,讲得飞快,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着一样,她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简单的记下来课后研究。快多了,每一节课都是无比的快,她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能适应这样高的强度,两节晚自习整整五个小时,作业都没有写完,更别说自己刷题了。
她瞥了一眼萌。萌适应性很差,已经哭了一天了,她很担心萌的状态。
分完班近一周,她白天安慰萌,晚上在平板发消息安慰他。她觉得她被撕成了三个碎片,剩下的一个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恐惧与焦灼,让自己尽快调整状态,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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