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的夜会给予我明朗的响晴天

收到出版社给我寄来的消息的时候，正是一个明朗的响晴天，浅蓝色系的天空温柔地染着云层，好像所有的好消息都一并送给了我。我看着这样明朗的天，似乎印证了这本书里的书名《天空会寄给你一束光》

当时很多人问我为什么用这个书名，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想，书里应当是有温度的，从写它的那一刻开始，它就成为了我漫长日子里唯一的欢喜，正如里面那个叫阿春的女孩。

和这本书洋溢着欢乐清新调子不同的是，写它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幸福，我总是怨天尤人，把最最懒惰的一面给了文字。那段时间的夜晚是昏昏沉沉的，由于外公的离开，父母的病重，反反复复地被退稿，我毫不意外的失眠了。我自诩不是一个乐天派，以至于当我被这些扑倒的时候，我能回应的，只有等待、执着和尽力。

事实上，这大概也是我们很多人的生活。 生活好像把我们挂在了遥远的天空，走出去是明亮的世界，也可能是浑浊的黑夜。 安橘老师常常和我喝酒，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写诗、骑自行车，在扩大的城市里逃窜，凉风吹醒我们的困意，给予我们热烈的掌声。凌晨的街道是一束又一束亮起的灯光，小心翼翼互相殴打的猫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缓慢又沉重开在街上的大货车。电线杆横七竖八地躺着，我们买了些猫粮，去喂流浪猫，小猫很害怕，怎么也不肯过来，我只好放在那里，走好远好远，一走一回头，看看它吃了没有。 黑夜是壮胆的武器，所有的不勇敢、害怕都可以在黑夜里被原谅。

那只小猫咪最后还是吃了猫粮，我回头看着它，黑夜给它围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明明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我却迷惘而又不洒脱地被什么东西顿了一下，我又想起外公的样子来，那个时候他也是那样温和又染着太阳洒下来的微光，像猫一样蜷缩在医院里，消毒水味浓厚地令人窒息，教我怎么也忘不了。 安橘老师好像看出来我的恍惚，大抵是以为我担心流浪猫，于是她对我说：“别怕，生命是有光的。”

生命是有光的，在不知名处小心翼翼地萌芽，又小心翼翼地闪烁，小心翼翼地发亮。 我低头看看时间，彼时是凌晨三点。 昏沉的夜晚还没结束，我说要去看看海。 最后没能成功，因为半路上我们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索性去附近的一个港口，那里有一直一直开着的货车，有远远飘来的船只，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我们获得准许，呆在港口一间小屋子旁，对面坐着一位老妇人，头发花白，向着港口的方向沉沉入睡。 可能是她经常来，旁边有些经过的人会讨论她，熟悉的方言传入耳畔，混着黑夜倒有种奇怪的温暖。

他们说，她在等她的儿子回家。 我们就这样看着城市里运作的人们，呆在黑夜里尽情放纵着自己的大胆。那天晚上无论是想到外公也好、看到人们忙碌着为生活奔波也罢，我都被一股子情绪拧着，一直没有宣泄。我和安橘老师聊了很久，从四点聊到六点，直到远方慢慢升起一轮太阳，我才发觉天亮。 “你说日出会给我们一个拥抱吗？”我问。 “大概吧。” 都怪太阳升起的太慢了，以至于当它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上时，我的眼睛早已因为直视太阳太久而一片漆黑，心里空荡荡的，被什么揪着生疼。 安橘老师递给我一张纸，我才意识到我的双眼止不住地流着泪。

明明日出应当是圆满，我却比任何时候都空荡。

所以我塑造了阿春，阿春只是一个小孩子，按理来说，我应当用一些生涩的笔调，去酝酿一个悲剧，可是当我写到阿春遇见小山坡那只小猫的时候，我再也无法按照原本的大纲写下去。我看着杂七杂八的手稿，那一阵子吃空的安眠药，决定留下点什么。 虽然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没有多么浪漫的笔触，但是文字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得留下点什么，留下点清新，温柔和可爱。

我连夜改了我的大纲，那天晚上和跟安橘老师肆意畅欢的晚上不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天气，明明都是夏天，窗外的蝉和青蛙却热切地叫着，比那天热切了千千万万遍。 先前的夜晚是昏沉的，那天晚上却是温沉的。

温和的风吹的叫人舒服，叫人想起很多很多。我也想起港口那个老妇人，她会等到儿子吗？换句话说，远方的船帆会升起明亮的太阳吗？ 我想，大抵是会的。 比起我创造了阿春，更像是阿春救赎了我。 生命是有光的，阿春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孩子，应当有一束光。我没有按照原来写下猫咪死去，而是写下猫咪逃跑了，跑去了山坡另外一个地方。于此同时，阿春的命运和猫咪联系在一起，她跑去了很远的城市，在城市里存储着勇敢的烟火气，明明是很小很小的房间，明明是孤单的生活，却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浪漫。 阿春没有结婚生子，在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磨难以后，仍然坚持着享受孤单。

孤单是黑夜里那辽阔的城市，却也是漫长岁月里一束亮晶晶的温光。 她的孤单独特又可爱，像是一个明朗的响晴天。 结尾的时候如释负重，笔调都变得温和了许多。我发给出版社，编辑一连串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前面笔调和后面笔调完全相反的原因，还有书名的含义，我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她沉默了许久对我说，她想去看看海。 大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那里的天空好像都更加地蓝。

最后还是很感谢她，因为她这本书才能够出版，还有很多很多愿意为我尝试新风格冒险的人们，包括安橘老师给我的宝贵意见，大家对我的包容，和前前后后来关心我的朋友。他们都是我在温沉的夜里，独行的一道光。

当然还有后来改稿，一直在我旁边陪我的小猫。 天空会寄给我们一束光，就像黑夜会给予我们一个明朗的响晴天。好的坏的我们都收下吧，就像阿春一样。

希望这个故事可以给你带来点惊喜，也希望你们能一直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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