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梨花深闭门,不解春意,不解春色。 雨打梨花深闭门,春无所觅?处处为迹。” 老头春生,生前喜欢坐在小中药铺后面看梨花,有时哼唱几句,有时改改名人的诗词,小时候自以为读了一些书的林叶总看着这梨树说这老头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春生是个镇里的中医,有点名气。早些时候年轻,去城里念了几年书,小有成就。“当时那中医院开条件要我留下来,我就不,乡亲们还等着我呢。”每每说到这里春生的头就昂起来,神气极了。坐在轮椅上六七十岁的老头此刻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就好像镇上没了他不行……林叶总是烦这老头这股犟劲,在老头轮椅后面暗暗不理解,非回来做什么,去城里深造,或许自己也能和这老头住上大房子。嘿!大高楼!多神气!林叶小小的脑袋摇了摇,仿佛一把年纪似的。不过林叶可拗不过这老头,犟丫头遇到犟老头,姜还是老的辣。 小破药馆早些年还是很辉煌的,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中药馆,也没有一个没有在这里抓过药的。年头多了,村里的娃娃也大了。一个个像鸟一样飞到城里饱餐。除了剩下的老村民头痛脑热来这儿配个药,药馆也没什么人。不过药馆从来不关门,总是要迎接人的。平常老头的几个好棋友聚在一起唠个闲话,偶尔几句输棋的气愤,吵热了馆内的中药味。
只是最后这一点热乎气也溜走了。老头病了,那天摔了一跤,从此血栓和三高让他不得不坐上轮椅,他的左手也因肌肉萎缩而总是搭在腿上,像一片被雨淋湿的枯叶。林叶总打趣道:“老头,你配药那么好,曾经有这种情况的病人都能缓解,怎么不给自己配配?”春生犟脾气又来了,念叨着什么“医者难自医”,便偏头去看后窗的梨花。
再过几年,棋桌上的老王不见了,接着是老张……再乐观的老头也总会因为这满天飘散的“白条条”而闷着。北方的梨花总比南方开的晚,一般三四月才肯开,开的盛时,已是暮春。这时春生就会让林叶推他出去散散心,在梨树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春生虽坏了左手,但令他骄傲的右手仍兢兢业业。病人来抓药,总是亲力亲为。一杆银秤立在眼前,春生气定神闲地配药。他称药还是那么准。“少一分都会破坏药理,称的不是药,是良心。”他学配药时老先生说的话成了他的一生的信条。称完药,用泛黄的牛皮纸包上,麻绳捆上,通常捆得不牢固,需要林叶来“加工”,非要整整齐齐才肯给客人递过去。
暮春来了,春生说话已不清晰,终于将药馆交给孙女林叶,只是自己依旧要坐在一旁看着她抓药。一个咳嗽不止的人来抓药,林叶抓了川贝和其他草药。“啊,啊……”林叶会意老头是想加一味药,于是凑近他听。“老头,你想加什么?”“古哼啊……古哼啊……”那一味苦杏仁没有加完,暮春来了,梨花落了满地。
春生走了。
送他的人排了长队,
那些孩子回来了。
可为什么不热闹呢?
老药馆的门终于闭了一次,暮春狂雨打得梨花落了满地。
雨停了,这次,站在梨树下的是推轮椅的人。
视线里的轮椅空空,逐渐晕成春生的虚影。
“春天的‘春生’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走啊走啊,走过了多少年华……”
轮到秋叶哼他改编的歌了,梨花也该落在她的头上了。
雨打梨花深闭门,不解药理,不解执意。 雨打梨花深闭门,悟了药理,悟了别离,误了暮春雨意。
药馆的门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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