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咳咳……”

查尔蜷缩在床上，脸红红的，头发被她弄的乱七八糟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孩子，怎么样？”

她之前还叫“小鬼”呢，现在就叫“孩子”了。

女人坐在查尔床边，她穿的便衣，是一件棕色长裙，她的头发还是那么毛绒绒的，浅绿色的眼睛少了平时的锐利，现在多了些温柔。倒不如说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温婉。

女人手里拿着毛巾，地板上放着一个盆，里面是冷水，床头柜上有倒好的热水。

女人的手轻轻抚上查尔的额头。

还是很烫。

女人的手虽然还算纤细，但并不柔软，是布满老茧的手，也对，她也是教官嘛。

查尔虽然还在烧着，但是好受很多了，至少清醒一点了。

“教官呢？”

“嗯？安德烈在工作。”

女人下意识的回答了查尔，也是下意识的认为她问的是安德烈。

“另一个。”

“哦，他替你去工作了，让我照顾你。”

女人把毛巾放到盆里，拿出来拧了一下，差不多了，就拿着毛巾帮查尔擦了擦脖子和脸帮她降温。

……

教官帮她吗？那普利穆他们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查尔这么想的，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女人身上。

女人的头发有几根银丝，眼角也有一些细小的皱纹，她此时垂眉看着查尔。

很有女人味呢——查尔觉得的，觉得她很漂亮。

而且她还不知不觉说出来了。

女人楞了一下，很快就浅笑了一下。

“你也挺可爱的啊。”

女人自从到了船上，就几乎忽略自己“女人”的身份了，别人能干的工作，她都可以，甚至相当优秀，过于干练，就是个女强人，别人对她夸赞的话也都是“可靠”“冷静”之类的，她很高兴，因为这说明她的能力不被限制在“女性”的身份里，这里是黑船上为数不多好的地方——只要你有能力，都可以获得应有的回报。

很少有人从“女性”的角度夸她“漂亮”，但这不是说如果有人这么夸她，她就不高兴了，她很高兴的，虽然以前也总是有人这么说她。

不过，也没有人会因为别人说你好看而生气吧？

……

女人也没有开玩笑，她确实觉得查尔挺可爱的。

头发乱乱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查尔的脸本来就不大，现在几乎只露出来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只眼睛，红红的脸，眼睛也因为发烧而变得亮一点了。

虽然有烧伤，但是那部分被头发遮住了，查尔本来就比较清秀，看起来柔和，毫无攻击力。现在看起来，可以配的上“可爱”这两个字——虽然这么形容查尔很诡异。

查尔听了女人的话，没说什么，估计没有听进去。

查尔知道自己确实算不上丑八怪，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至少比不上女人，更比不上坎莱特——不是她自卑，而且事实，不过，她们本就不是一个风格的，非要比的话，有点勉强。

对了，坎莱特，她到底在哪呢？现在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呢？

……

沉思的功夫，女人又帮她擦了一下脸。

“渴不渴？水现在的温度也差不多了。”

点头。

查尔慢慢坐起来，手里攥着被子防止滑落着凉。

女人帮她递了水，温热的，喝下去肚子暖暖的，很舒服。

女人看着查尔喝水的侧脸，说实话，看不到什么，因为她头发太长了，全遮住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查尔。”

“这是什么名字？算了，我叫蕾妮。”

她的惊讶也跟合理，毕竟，“查尔”确实不像个女生的名字。

“查尔，你头发太长了，要不要剪一下？”

查尔握着被子捂手，听见她说的话抬了头，看着她，楞了一下。

她不是不想剪，而且不会剪，普利穆之前也试图帮她剪过，但是成了鸡窝，查尔都生气了，连续一个月一句话都不说——虽然这个平时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从鸡窝又长回来，头发就变得尤为的乱，她早该料到普利穆不会理发，从他自己的头发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她就没剪过了，但是她也很想剪。头发长的遮眼睛，长头发也不好打理。

她以前也是短发，早就习惯短发了。虽然短发的女生很异类，会被别人说“不够淑女”，不过，查尔本就是异类，再多奇怪点也无妨。

…

……

………

查尔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点头了，她只是担心女人，不对，是蕾妮，没办法帮她把头发剪好。但是蕾妮自己的头发就打理的不错，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查尔裹着被子，就露个头出来，安静的坐在床边，蕾妮拿着剪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开剪了，她好像早就知道在剪哪里不该剪哪里。

干净利落，没几下就好了。

剪下来的头发都被蕾妮弄好了，包括被子上的，但是不排除有漏网之鱼的可能，那也只能委屈一下查尔了。

……

…………

一艘孤零零的船在海上航行，好在今天没有下雨，虽然天阴沉沉的。

教官在开船，另外两个人就坐在船上观察四周。

其实他们大可以放松一点，但是他们只要一放松就会觉得尴尬，毕竟他们没什么好聊的，只能让自己忙一点。

“……”

“哗啦——”

“！”

莱恩猛的直了直身子，如果没有看错，刚刚那里似乎有个挺大的身影，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但是它应该在跟着船走。

教官和普利穆显然也注意到了，便试图兜圈子，慢慢往黑船的方向赶，但是这个家伙好像很聪明，看见他们要往回走就不跟了，似乎不想靠近黑船。

护目镜下的脸微微皱了皱眉，转了个弯，继续往大海深处走，果然，一远离黑船它又跟上来了。

凭水声和它移动的速度来看，是个敏捷的大家伙，只靠这艘小船估计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把它往黑船附近引。

想的容易，做起来难。

这家伙总是和船保持距离，他们快它就快，他们慢它就慢，但是一直不靠近。

完了，这家伙在拖时间，等到船没油了就麻烦了。

所以，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可不想放弃这几天里难得出现的线索。

一个瓶子从空中飞过，接着是一发带着火星的弓箭，打穿瓶子，液体滴落在海面，被火星引燃。

显然，里面是汽油。

海面上飘着一片火海，昏暗的天空顿时变得明亮，闪出一片金红色的海洋。

生物都是害怕火的，它也一样。

“嘭！”

漂亮的鱼身划出水面，黑色发亮的身体在火光下像珍珠一样美丽，鱼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明明拥有巨大的身体，却如精灵般轻盈。

很美，普利穆和莱恩都楞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而已。

普利穆率先出手，手拿鱼叉，用力投掷出去，结果却被它灵巧的躲开了，不仅如此，它甩了一尾巴，那根鱼叉还被打了回来，差点打到普利穆。

真聪明，真难搞。

“啧……”

莱恩白了普利穆一眼，但是他戴着面具人家也看不到。莱恩跑到船边，蹲下来摸索着什么，打开船边的槽口，这是一个机关，手动发射钩爪的机关，他一直知道在哪但是从来没有用过。

调整一下准心，但是鱼又钻下去了，消失不见。

？

“嘭！”

巨大的鱼尾冲出水面，把部分燃烧着汽油的海水打到他们身上，火光像流星一样洒下来，很美，但是无法欣赏。

“嗡——”

还好教官及时急转弯，躲了过去，但是莱恩和普利穆就因此摔到一边，还差点砸到对方。

莱恩顺势爬着稳定身体，再用脚用力蹬，把自己重新蹬到机关附近，这次他手握的很紧，不会再松开了。

它会出来这么来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果然……

这次是它整个都越出水面，巨大的海浪差点掀翻小船，还好教官技术过硬。

带着火焰的海水再度袭来，但是这次不是逃跑。

“咻！”

钩爪划过天空，穿过火海，洒落的星焰低落在钩爪上，借此引燃了钩爪，就像一条火蛇一样直冲大鱼。

“噗嗤——”

正中眼睛！

！

它显然生气了，用力一甩，钩爪尾部的绳子快速拉紧，马上就要全扯完了。

这条鱼想往下游，把船掀翻，而且凭它的力气完全做得到。

莱恩赶紧拉住绳子避免它被扯断，普利穆也赶紧过来帮忙，至少现在他们是齐心协力的。

教官则是立马调转方向，开足马力，与这条鱼僵持着，还好绳子是铁链，不然他们撑不了一秒，虽然现在也撑不了多久。

这条鱼的耐力很足，他们绝对是先歇菜的那个，没办法了。

教官按了一下控制台上最靠右上角的一个大红色的按钮。

……

…………

“滴——滴——滴——”

坐在监视器前的男人正在发呆，突然收到警告吓了一跳。

整个监视器的屏幕变成红色，上面的雷达显示东北方向的渔船发出求救信号。

“三级预警！是个难搞的家伙！”

男人赶紧叫了几声，控制操作台。

“嗡——”

灯塔发出鸣笛，灯光直直照向东北方向的大海。

一群身着黄色衣服的家伙飞快集结起来，整齐有序的登船，总共十艘船，一齐向东北方向进发。

……

…………

“你这家伙，能不能瞄准点！”

普利穆手拉着锁链，对着边上的莱恩吼道。

“别叫！有种你来！”

莱恩重新又开了一个卡槽，这个是中心卡槽，很大，而且超重，整体是铁质的，非常难以移动和瞄准。

现在船几乎没什么油了，完全是这条鱼带着船在航行，它游得飞快，海水飞溅上来，扫到他们身上，把衣服都弄湿了。

一个身影冲过来，推开莱恩，两手握着机关，居然转动了把柄，机关因为晃动发出“嘎吱——”的声音。

莱恩立马反应过来，过去控船，把机关交给教官控制。

这个机关确实重，而且发射的按钮也超级难以按动，这玩意相当于一个杠杆，让你一个人抬起一个大铁球差不多，虽然夸张了点。

教官来控制这玩意都有点困难，但也只有一点而已，这个困难是因为船只晃动难以维持平衡造成的，而不是机关。

“嘭！”

沉重的钩爪飞出，反作用力还让船只晃动了几下，它直直的打入鱼的腹腔，几乎贯穿了鱼的身体，但是“几乎”嘛，说明还没有贯穿。

而且，这条鱼足够大，它也不是不可以忍受这样的攻击。

它猛的掉头，几乎是锐角转弯，巨大的拉力让船都掀飞了，差点要翻个面。

“！”

莱恩显然没有握住把手，被这一击甩飞了出去，背部撞到了船边，又翻了出去，砸到了海上。

“莱恩！”

普利穆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他，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的手臂扯断，莱恩也因为求生本能紧紧拉住普利穆。

心跳得飞快，肾上腺素飙升，耳朵好像有了耳鸣，他刚刚在空中被撞飞，砸到了海上，差点被淹死。

还有更糟的，现在船被鱼硬拉着全速前进，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涡轮搅得粉碎，或者普利穆撑不住松了手，他就这么晾在海上。

“别松手！”

莱恩是吼出来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吵！”

普利穆的情况也不乐观，他半个身子都被拉出去了，现在是靠另一只手硬撑，以他现在的样子很难有多余的力气把他拉上来。

一只更强劲有力的手拉过来，拽住莱恩的胳膊。

他伸手示意，莱恩赶紧把另一只手递过去。

“额……！”

普利穆使出吃奶的劲，把莱恩拉上来。

莱恩几乎是摔上来的，直直摔在甲板上，但是也没有发牢骚，他能上来就不错了，虽然他现在腿软了，估计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现在他们该怎么办呢？

“咻！”“咻！”“咻！”……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数发钩爪，直直打入鱼的身体，凑近看，是别的船，他们赶上了，多亏有雷达。

总共十艘马力充足的船，他们顿时安心了很多。

这条鱼太大了，普通的鱼叉根本奈何不了它，只能用机关。

又是几发钩爪打上去，海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但是鱼还是很顽强，死死往海洋深处游。

之前这招有用，但是现在不行了。

现在，鱼被这些船深拉硬拽往黑船游，期间有小钩爪被扯出来过，连带着一些鱼肠飞出来，飞溅出来一堆血。

最后他们带回来一个千疮百孔，从口子里一直冒血和鱼肠的家伙，而且这家伙还有呼吸，鱼尾微弱的晃动着。

黄色衣服的人和教官他们围在鱼周围，沉默了一会，非常有默契的拿起锉刀，往鱼身上砍去。

从人群的脚下流出阵阵鲜血，幸好他们穿的靴子，不然可就要滑倒了。

港头被染成红色，他们船航行过的地方，也都留下红色的海水。

像红色的绸带一样，漂浮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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