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夜晚,雷霆山下的一个山洞中。
“一切该从哪里说起呢?让我好好儿想想……好好儿想想……”
山洞中央,一个盲眼的黑衣男子正坐在石椅上,用一张黑色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里的剑。一边擦,一边低声地喃喃着。
山洞外面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夜黑得不见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与周围湿润的气体融合在一起,裹挟着潮湿阴暗的角落当中的腐霉,散发着一股霉味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
男子只要从心底里还有半点良心,就不会沉醉于这恶心的气味之中。
可他发现,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日益坚固的枷锁。
“嘶……”
撕心裂肺的疼!
“一切该从哪说起呢……”男子的手开始不住颤抖,“真是……真是太……”
轰隆隆!
一声巨雷猛地撞开了记忆的匣门。刹那间,儿时的记忆如流水般涌出,如洪流般翻涌奔腾,顷刻间包裹了男人的思绪。
*
十年前,枫华城内。
“小偷!滚出去!!”
一个壮汉气势汹汹的拎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径直走到了大门口。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男孩天生失明,眼睛上面蒙着一条黑布,只能靠外界的声音来判断局势。此时,被抓在壮汉的手里,他很害怕,拼命地叫嚣挣扎,冥冥之中竟毫无预兆地被猛地摔到了地上。他惨叫了一声,抚着自己疼痛的双脚。只在下一秒,又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的头。
“贱贼!你他娘的自己数数,来我家偷多少回了?!”壮汉指着男孩,怒吼着,“你小子给我听着,别以为你是瞎子老子就会心疼你!下次再跨进我家门半步,看我不把你狗腿打废!”
男孩坐在地上害怕地颤抖着。他眼盲,真的不知道自己偷的是同一家,但这壮汉打人的力度真的不容小觑。
“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男孩赶忙爬起身,摸索着,连滚带爬地绕到屋子的后方。
“哥哥!”
男孩心里一震,他赶忙顺着声音摸索过去,找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妹妹。
“哥哥……我饿……”
男孩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冷干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她。
“饿坏了吧,快吃!”
“哇!哥哥好厉害,每次都能弄到吃的!”女孩说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手里的馒头。
男孩疼爱地将妹妹搂在怀里,低声喃喃道:“那是当然,你哥哥我可是萧夜烛!”
*
轰隆隆!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我……我是……萧夜烛……”
男子说着说着,擦剑的手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
不觉间,划破心扉的痛楚再次出现,无情地切割着他那崩得死死的心弦。
萧夜烛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竟是黑绫丝毫掩饰不住的。
“哦……呵呵呵!原来……原来……”
刹那间,如同被心魔硬生生的敲开了心扉。他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往剑身上一抓,一下抹到剑锋。
伴着雷声的轰鸣,殷红的血从指尖流出,一下下地滴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
萧……夜……烛……
他差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他甚至曾经一度的认为自己只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外号:嗜血魔魇
萧夜烛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无边的黑暗中徒劳地抓着,与生俱来的眼疾,加上这些年的惨淡经历,让他感受到无法言说的窒息。这些年来他多少次以为的救赎,却都是将他推入无尽深渊的催命符。
他不得已带上了面具,自甘沦为他人的提线木偶。而面具之下,是他那逐渐消噬的本性。
而唯一的,真正的能够在黑暗中劈开黎明的救赎,就只有他了……
*
阳春三月,玉辰湖畔。
一叶小舟正在湖中缓缓地行驶着,舟中站立着的,是一位面容俊俏的天族少年。
少年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和他的双眼一同闪着耀眼的光。此时的他正一脸惬意地望着四周的群山。
“小公子,船要靠岸喽!”船夫长呼了一声。
少年转过身,双眼闪着光:“船老大,我少不了你工钱。你且将我载到玉辰湖东岸靠竹林的那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船夫放声大笑起来,“小公子想来是玄天门的弟子吧?”
少年面露惊愕之色:“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呵呵呵呵!”船夫开朗地笑着,“老夫最近听闻啊,这魔族王后又养蛊,培养了一堆杀手,整日都搞得人心惶惶的。这玄天门最近恰好派了一名澜渊仙尊最信任的弟子,前去救济民生,匡扶正义。那玄天门正巧在玉辰湖东岸的竹林之中,你这次是非得下船离得和玄天门近一些,不就是想急着快些回去?”
少年一听,脸瞬间红到了耳根,随即又应道:“弟子名唤宋南栖,玄天门之人,一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平了这四海八荒的战乱,惩恶扬善。今日便和前辈交个朋友,今后若前辈需要,鄙人定会鼎力相助,嫉恶如仇!”
“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公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是咱们六界八荒百姓的顶梁柱啊!”
*
是的,宋南栖,他曾经让萧夜烛有过一段最纯真最快乐的岁月。
他真的特别想把自己孤独的心寄托给宋南栖。
“唰!”
把剑收回鞘中之后,他叹了口气。
“哥,不好了!!”
萧寒熠一脸慌张地跑上前,刚一跑到洞口便嗅到了山洞中恶臭的气味,不由得蹙了蹙眉。
“哥……”
萧夜烛沉默着,他的心正忍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妹妹只有14岁,她还小,经不起精神的折磨……妹妹绝望而无助的声音,无疑是对他忘却本性最严厉的惩罚。
萧夜烛缓缓的伸出手:“阿熠,过来!”
萧寒熠迟疑着不肯上前。
两颗心,比洞外的雪还要寒冷。
“当啷!”
只下一秒,萧夜烛用力地把手中的剑扔了出去,丢的很远。然后他摊开两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过来吧,好不好?”
萧寒熠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哥哥在向她证明,自己何时伤害过她?
“哥哥,母后她……叫您过去一趟……”
萧夜烛闻言,心头一紧,随后却是心如死灰的宁静。他苦笑着,似乎早已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
“母后现在在哪里?”
萧寒熠在内心深处痛苦地挣扎着,却束手无策。她使劲地将双眼一闭:“她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她叫你先去大殿等着。”
萧夜烛点点头,一脸的平静:“没关系,现在还早。阿熠,想听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吗?”
萧寒熠走到哥哥旁边,席地而坐。萧夜烛摸索着搂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
“无边的岁月里,只有我一人在孤独地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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