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正的伊楠斯

随着他的日记一页一页地被翻过去，我对他的认识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了。

[伊楠斯的日记]

伊楠斯：  8月25日，周五。终于等到返校的日子了，还有就是明天我们新初一就要开始军训了。今早，踏进期待已久的校园后，我在老师和班级表的引导下很快找到了我的班级——七年五班。进班后，我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已经不在的茵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身体小巧可爱，手臂纤细，肤色偏深，也戴了一副眼镜。

伊楠斯：  她的出现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移开视线，离得远远的。我去看座位表，发现她的名字是梅古里。紧接着，老师叫我们去搬书，然后去操场上进行开学典礼，顺带说了一下军训的注意事项。最后，老师给我们发了几张家长信，就让我们回家了。

伊楠斯：   梅古里的出现又一次让我回忆起那段时光，更不可想象的是，今后三年的初中生活都要和她在一起。以后，我可能再也忘不掉那段幸福却又悲剧的初恋了。哎，我希望用来冲淡一切回忆的初中生活居然要变为长达三年的心理折磨。我开始胡思乱想：这难道是老天给我的天谴？难道是因为我的出现害死了茵苏，老天才把茵苏的冤魂化作梅古里，发派到我身边来折磨我？

伊楠斯：   8月29日，周二。明天军训就结束了，这几天的生活并不是像前辈描述的地狱一样。这几天，我每天晚上在回宿舍后都记下一些军训中的点点滴滴。在熄灯之前，和我同住的男生们闹个不停，幸好今年的教官不是很严厉。这几天来，我在教官让我们休息时不断观察梅古里，发现她很少勾搭周围的女生。从现在来看，只要我平常不靠近或主动找她，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

伊楠斯：  9月22日，周五。能在足球社团和校友们一起驰骋球场的感觉真爽。也许，只是在我专心地盯着飞快的足球时，心中才能暂时忘掉那段难以告人的回忆。

伊楠斯：   有些时候，体育课上总有脚歪的球员，瞄东射西。有一次，梅古里在操场外侧发呆时被对方前锋的歪射精准命中。他们和体育老师很快冲了过去检查她的情况。那时我的心中充满矛盾，想要去保护弱小的她，却又本能地害怕，恐怕5个月前的悲剧重演。

伊楠斯：   10月30日，周一。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在复习课上，我又一次看向了梅古里，就好像她是我喜欢的茵苏一样。那未能得到满足的感情还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我却又怕某一天她突然与我和好而我却不知所措。我的精神仍然被没有实际意义的妄想占据。

伊楠斯：   2018年1月18日，周一。今天虽然是期末考试，但中午时陈雨言他们又叫我去踢球。今天，我趁对方因为期末考试而心不在焉打进三球，被杨何喊作‘伊球王’。其实复不复习对我已经无所谓了。

伊楠斯：   梅古里已经出现快五个月了。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看向她，回忆起和茵苏的往事。但我总是在心中告诉自己，那段恋情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不要再去幻想和‘另一个茵苏’重新来过。就是因为梅古里和我同班，我现在依然对我的初恋的点点滴滴记得清清楚楚。

伊楠斯：   4月9日，周一。已经快一年了，但我仍然忘不掉她。毎天到校无意间看到梅古里的侧颜时，就会使我想起一年前那青涩而又有一点点甜蜜的回忆还有那时我无知的幻想。幸好，现在她一直没什么事而且没有在我旁边出现反常举动。

伊楠斯：   初中生足球赛马上就开赛了。我作为校队中年级最小的主力，深受教练的喜爱。这几天，放学后的集训愈加频繁。我的身体处于连轴转的状态。

伊楠斯：   4月11日，周三。放学后，我在收拾书包。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人偷偷说我帅，而且这声音正是梅古里的。我当时就被吓住了，赶紧去和陈雨言和杨何核实情况。他们俩吿诉我，他们也听到了，而且是一个害羞的女生的声音。这证明了刚才并不是我出现了幻听。

伊楠斯：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应对她，应该怎么婉拒她的表白。但是，我还是纠结无比，一方面期待她能主动过来陪我，另外一方面又怕老天因为移情别恋而惩罚我。最终，我还是决定远离她，不背叛一年前我永远爱茵苏的诺言。这样可能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了。

伊楠斯：   4月13日，周五。第一战正式打响。对方是离我们很近的一所中学的虎队。虽然他们的名字很霸气，但实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强。我和初二的一位学长各进了一球，而对方的进攻思路完全是我们在防守训练中练过的，他们一个也没进。

伊楠斯：   在比赛过程中，我注意到了操场的入口处。梅古里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虽然我不能确定她是冲我来的，但我还是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警戒状态。比赛结束后，我又吩咐我最亲的哥们儿陈雨言，让他在今后盯紧梅古里。

伊楠斯：   4月21日，周六。我们在昨晚的比赛上赢得了半决赛的入场资格。这一周中，我注意到梅古里在我身边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陈雨言的观察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她已经盯上我了。但是我又怕直接了当地拒绝她会使她伤心欲绝，就像一年前的自己一样。所以，我决定先用远离的方法，尽量避免和女生尤其是她对话，给自己留一点时间思考。

伊楠斯：   4月24日，周二。已经整整一年了，自从茵苏和我的关系发生重大转折，走向末路以后，那未能实现愿望的礼物——水滴石，就一直呆在我的文具盒中。今天的第五节课，我又一次将它拿了出来；透过它，我又一次看见了一年前的回忆。下课后，我一直纠结着，留着它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伊楠斯：   它只是会让我不断想起过去的事情，却一直轻轻撕拉着我心灵上的伤口，让它无法痊愈。

伊楠斯：  最后，我决定扔掉它，顺带着那些回忆。我不忘问了一下班里有没有人想要，结果无人答应。我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向上甩臂将其抛到脑后。

伊楠斯：  今天的晚训上，教练当众表扬了我昨天的比赛上的末局绝杀球。他让我们队所有人以我为榜样，做到临危不惧，做好技术动作，灵活调整射门的角度。

伊楠斯：   4月25日，周三。今天的体育课上，老师又让我和另外几个队友教大家踢足球。这下子，梅古里又趁机找了上去，让我教她射门。我的内心深处有些动摇了。但是在我反应过来前，旁边的几个男生就开始嘲笑她，然后自以为是地来了一脚定位球，果然歪了，差点砸到梅古里。我感觉他的脚法实际上还不如一些女生呢，于是大声地骂了他两句。

伊楠斯：   为了不引起别人对我的怀疑，我装作对她什么感觉都没有，赶紧过去察看她有没有受伤。虽然她安然无恙，但是她却表现得有些紧张，没有说出话，而且不敢与我四目相对。我也怕自己会暴露，所以我让她去找女生玩，然后赶快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娇小可爱的她了。

伊楠斯：   4月26日，周四。今天的晚训上，梅古里又来了，我尽量回避着她，却又看见她被别人的歪球踢到了。我真的不忍心让她受伤，所以我很快冲了过来查看她。她虽然很疼，但她强忍着，不让我担心，叫我快一点回场上练球。我又有一些回想起一年前那种与茵苏贴脸时心动的感觉了。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在绿茵场上一直奔跑，我的头脸一下就热了。为了不让她对我的好感不影响后天的总决赛，我赶紧扭头跑回了球场。

伊楠斯：   最近，无论我走到哪，我感觉我身后总有人在尾随我。我不知道是梅古里对我的喜欢有那么痴狂，还是我心中的幻觉——茵苏的灵魂。

伊楠斯：  4月28日，周六。总决赛一触即发。然而我的状态却有些回落。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我的脑中总在回放着那心碎的一幕，难以把精力投入到球场上的进攻防守上。更糟的是梅古里又出现在了球门后的捡球位上，她的出现让我的精神更加混乱了。

伊楠斯：  上半场，我因精神紧张而错失了两次左路突破和一次远射的机会。下半场还剩最后三分钟时，我们两队仍然是0:0平。眼看加时赛就要开始了，我停下陈雨言的传球，然后看到他们左路有空位。这次，为了不因她而分心，我强行把目光从球门拉到脚下的皮球，绷紧了神经，猛然加速冲过对方后卫。临门一脚时，我怕踢歪而伤到球门侧后方的梅古里，于是我就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我最后奇迹般地凭感觉射了进去，球飞过对方门将的手，从球门的右上角进了。

伊楠斯：  当睁开眼睛后，球门后的梅古里大声地呼喊着：“伊楠斯好样的！伊楠斯加油！”我一瞬间就懵了，转过身去，队友们一齐热情地抱住了我，可我的心情却有些低落与迷茫。

伊楠斯：   我的队友们成功地守住了这最后一两分钟。我们以1比0战胜了虎队，成功夺冠，领奖仪式将在下周三举行。

伊楠斯：   我想快点回家静一静自己的心，于是派陈雨言去问她是不是喜欢我。我则趁机逃跑了。

伊楠斯：   五一假期中，我没去旅游。梅古里一直在班级微信群里向我表达爱意，炫耀她是如何计划追求我。我看着她和体委远隔千里却在网络世界中激烈地争论关于喜欢的话题，而自己却想着不要在意她。

伊楠斯：   其实，这两三天中，我一直摇摆不定，心中的两个人格也在激烈地争论着：表人格让我尽量远离她，去和男生们玩乐；里人格却让我借着这个契机，去实现那一年前没有结果的愿望。为了能集中精力复习期中考试，我没有理她，她给我发的一道数学题的解法我也没看。

伊楠斯：   5月3日，周四。一大早，梅古里就给我来了个大惊吓：她拿着上周二我丢掉的蓝玻璃珠，来问我这东西的来历。我下意识地推辞了她。

伊楠斯：   中午吃饭时，陈雨言在食堂转了几圈过来找我，和我说了一下梅古里的事情：她早上说她在看着‘神奇的水滴石’时产生了怪异。我不想知道这些没有用的事情，直接问了他一句：‘怎么才能摆脱梅古里对我的死缠烂打呢？’他给了我一个特别而听起来有点荒谬的方法，还是基于我上周二丟垃圾失误想出来的：编一个关于水滴石的传说，让梅古里相信水滴石能实现她的愿望。最后，他给我和杨何今天考试结束后具体的行动部署，还用动漫式的思维解释了一下这个方法为什么能成功。

伊楠斯：   我相信了我的亲同桌陈雨言，放学后完全执行他的命令，在球场上与杨何一起拖住梅古里，为陈雨言那边的行动留下了充足的时间。果然，如他所想如我所愿，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

[我]

  真令我想不到，原来我在这些天经历的一切都是陈雨言一手安排的。他这个人并不坏，却真的是有义气。

  我快读完了，伊楠斯对我的态度又一次发生了逆转。

[伊楠斯的日记]

伊楠斯：   5月16日，周三。陈雨言是真的厉害，他的计划使梅古里近两周都没过来找我。可是他的计划是弊端也开始显现出来了：梅古里每天都沉浸在她的妄想中，和并不存在的平行世界说话。每一天，我看见小梅向另一个她倾诉想和我在一起的感觉时，我都会感觉到愧疚，内心的动摇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

伊楠斯：   5月17日，周四。这些天，我们三人一直保持着对小梅的暗中观察，发现她对并不存在的平行世界的依赖程度越来越深。我害怕，如果某一天，她认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会精神崩溃，导致一年前的悲剧重演。所以，我想着，我要把我的经历坦白给她。我根本没讨厌过她，只是不想看着她在我身边做出奇怪的举动。

伊楠斯：   我在努力地思考着：一年前那永远爱茵苏的誓言，早已从动力变成了阻力。现在，它的存在已经没有了意义，抛弃它，似乎已经成为唯一的正确选择。因为只有这样做，我才能让自己放下顾虑，用真心来对待她。

伊楠斯：   5月18日，周五。今早，我犹豫了好久，也没能向梅古里说明真相。现在的我一看到她就会小鹿乱撞，却找不到为什么，也不敢靠近。这是我内心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愿意，就过来吧。

伊楠斯：   中午，我找了陈雨言，把我隐瞒的经历告诉了他。还吩咐他代替我去告诉梅古里事情的真相。最后，我决定将这宝贵的日记也交给他。

[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伊楠斯始终就没有讨厌过我；只是因为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绝望，他才会与我保持距离，对我冷淡。我也曾与他共感，那种喜欢到了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却永远不会有未来时的无助期待、自我欺骗和假装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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