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约定

刘淑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戴着厚厚的口罩，状态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好，开口道:“什么条件？”

向安不忍心让叶惠心再听一遍再难过一次，就把刘淑君叫了出去。

他们找到楼下一家咖啡厅。

刘淑君带着警惕:“可以说了吗？你是谁？”

向安正在勾着头看许舒颜发的信息，他问今天怎么没有去上学。昨天的时候许舒颜跟她说明天去不了学校，向安知道许舒颜今天本来要来医院的，但是她跟许舒颜说了好多遍他才同意去学校。

向安:[一会儿就去了。]

她抬头看向刘淑君:“我是许舒颜的朋友，我可以代替他去做配型，配型成功了我也愿意捐赠肾。”她顿了顿，眼神坚定直勾勾地盯着刘淑君:“但我的条件是，以后你不要再去打扰许舒颜。”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再踏足他的生活。”

刘淑君愣了很久，眼神里带着怀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向安嘴角弯了弯，眼神里却没有笑意，她从口袋里拿出配型成功的检查单子递到她面前。

刘淑君拿起来看了很久，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帮我？”

“刚刚说过了，不想让你打扰许舒颜。”向安说。

“你跟许舒颜在谈恋爱？”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向安继续说:“如果你能答应我，等……我死后就会把肾源自愿捐赠给你儿子。”

刘淑君猛然抬头:“你……”

向安以为她是怕等太久，“放心，我没多长时间了。”

“如果你不爱许舒颜，那就请你别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向安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她拐了个弯给叶惠心买了杯奶茶，过去时叶惠心和向国海在门口等着她，一脸担心。

“妈妈。”“爸爸。”

他们听见声音后回头。

叶惠心眼里的难过都要盛不住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向安。

叶惠心说:“不去学校了吧，你看看想去哪，爸爸妈妈带你去玩好不好？”他们回来之前问张医生的时候，他说待在医院治疗也只能看着她难受直至死亡，她想去就让她去吧，这样起码没有遗憾。

向安思考了一下，跟叶惠心商量:“我再去今天一天。”

许舒颜不知道向安为他做的这一切，向安一到班他就问:“你干什么去了？”“又不舒服了吗？”

向安摇摇头:“没有呀。”

许舒颜松了一口气。

上课铃打响，许舒颜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安安这几节课听的很认真，书上记满了笔记，甚至还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回答完又一个问题后她坐下，老师说:“大家都要向向安同学学习，她那么多天没来上课依旧能赶上学校的进度，希望大家也能像她这样认真学习。”

班里同学没有回答只是鼓起掌来。

下课的时候还会有同学过来问向安题，来的同学比以前多很多，向安很认真很详细地给他们讲着题，只是语速缓慢，讲一会儿还会停顿一下。

“安安，你太厉害了吧。”

“我有不会的题还来问你。”他们笑着说。

向安弯着眼睛，甜甜地说:“好。”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向安还没反应过来，时间已然悄悄溜走，她动作缓慢地收拾着书包，直到班里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他们也没有催她，向安收拾收拾着突然落下了一滴泪。

叶言秋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小心地问:“安安，你……”

向安知道她要问什么，打断她说:“明天我就不来上学了。”

他们几个人都被她说的话惊到了，好久何铭才出声问:“为什么？”

向安笑了笑，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张了好几次口才说出来:“我……我生了很严重的病，没有多长时间了。”

她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叶言秋这两天离向安最近跟她接触更多，她知道向安这两天的不一样，经常发白的脸色，浮肿的手腕和脸蛋，好多针眼的手背……

她只是不敢想，不敢想那么好的一个小女孩上天为什么对她如此残忍。

他们都没忍住红了眼眶，不知过了多久硬是一个人都没有说回家。

向安缓过来情绪后，侧头看了看许舒颜，他样子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眼角红的厉害，她看见许舒颜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周围都渗出了血，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抚摸着他的伤口，从书包里拿出创可贴，认真地贴在他手上。

轻声对他们说:“总会有分别的不对吗？”

“我只是早了一点和你们分开，没关系的，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逢的。”向安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哽咽。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但相遇一场，……那么久的朋友没有认真的告个别……也太遗憾了不是吗？”

“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太过于难过，我希望你们开心，永远健康快乐。”说完这些话向安已经很累了，她喘了几口气。

教室里只能听见叶言秋小声地哭泣声。

大概女生是最懂得女生的。

叶言秋哭着说:“我们只是舍不得你。”“只是想到以后没有你就感觉快乐少了很多。”

男生们难免表达能力弱只跟着用力点头。

向安笑着，“哎呀，我无处不在。”她不想让气氛再这样沉重下去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向安嘱咐着他们。

“好。”

“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好。”

“……”

少年们虽然不懂死亡的可怕，但他们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朋友了。

向安和许舒颜先离开，向安认真地看着校园里的每一个地方，许舒颜牵起向安的手十指相扣，向安本来想松开，但许舒颜握的很紧。

反正……反正就是最后一天了，向安也没再躲避。

马上就要过冬天了，一个月前这个时候天还亮着，现在已经漆黑。

“阿颜，我还没有给你过生日。”向安突然想到。

“嗯。”

“阿颜，你会忘记我吗？”

许舒颜坚定地摇着头，“不会。”他又一遍地重复着。

许舒颜问:“你要去哪？”

向安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要带我一起出去玩，医生说……治疗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阿颜，你不要再管刘淑君阿姨的事情了，她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你不要把责任强加给自己。。”

向安很想让许舒颜陪她过这最后一段时间，但她不能那么自私，她不能强行把许舒颜留在自己身边。

“我想陪着你。”

向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许舒颜又重复了一遍:“我想陪着你。”

“可你……”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

晚上的时候向安又烧起了高烧，叶惠心按照张医生交代她的方法给向安降烧。

向安烧的迷迷糊糊的，眼角一直流着泪。

叶惠心一边给她擦一边哭着，反反复复烧了一夜，在早上的时候才彻底退烧，叶惠心一夜没睡。

刚想去补会觉却听见有敲门声，向国海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的是许舒颜以及剩下三个小朋友，向国海赶紧喊他们进门坐沙发上。

叶惠心也走过来问:“你们怎么没有去上课？”

他们对视了一眼，何铭率先开口回答:“阿姨，介意多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去玩两天吗？”

“你不用操心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叶言秋说。

江述:“我们带了钱和衣服，也跟家长说过了。”

许舒颜:“我们想陪陪向安。”

“……”

叶惠心愣了几秒听他们一个一个都开口被逗笑了:“……既然你们家长都同意，那我肯定开心你们能多陪陪向安了。”

“她醒来看见你们肯定会很开心。”

许舒颜悄悄松了口气，他怕叶惠心会不答应。

叶惠心顿了顿又说:“她昨天晚上烧了一夜，现在还在睡，你们可以进去看她。”

“好。”

许舒颜轻声轻脚地走进去看了看向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眷恋着少有的时刻。

向安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许舒颜，她以为自己是没睡醒，又闭着眼揉了揉眼睛睁开，还是许舒颜。

她沙哑地开口:“你……你怎么在这。”

许舒颜没有说话，过了两秒叶言秋他们也走了进来。

“安安，我们来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向安被这个惊喜砸晕了，过了好久才用力点头，结果用力太猛咳嗽了好一会儿。

“我们来陪你完成上一次你没能参加的聚会。”

“你们不上课了吗？”

“上这几天课又不会多考多少分，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而我们也只想陪着你。”

“……”

他们一起去了上次没能去的B市，离得近向国海租了一个七座商务车带他们去。

他们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聊各种各样的事情，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向安全然没有了夜里的难受，取之而代的都是胀胀的暖意。

他们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虽然是小县城但是风景和空气都很好，他们住在一个民宿里，开民宿的是一对年迈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很和蔼很热情。

向安他们去逛，叶惠心和向国海没去打扰他们就留下来陪老爷爷老奶奶聊天。

叶言秋挽着向安的胳膊在前面走着，许舒颜他们在后面跟着。

那时未完成的约定在这一刻完成了。

向安穿得很厚，叶惠心怕她吹到凉风又会发烧，小县城真的很漂亮，向安突然很想生活在这里，身边有家人，朋友还有爱人，而自己也是健健康康的，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美好。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小湖边烧烤，这个地方是民宿的老奶奶推荐的，她说来这里的很多都会去那里玩，还会有人弄烧烤，叶惠心和向国海趁他们下午出去的时候去买了烧烤的材料。

他们围一圈，几个男性负责烧烤，向安他们则负责聊天。

叶惠心感叹道:“安安能有你们这群朋友真好。”

叶言秋笑着说:“我们有安安也很幸福。”

她原先对朋友基本上没什么概念，是向安的出现，带给了她关于友情的一切。

吃完以后，向安提议:“要不我们拍个照吧。”

“好啊。”

向国海去找了一个陌生人帮他们拍照，向安站叶言秋和向国海中间，她后面正对着许舒颜，她扭头看向许舒颜，笑得像三四月的花一样，温柔又美丽。

“来来来看这边，我数321大家一起笑。”

照片定格在了这里。

晚上的时候他们各自回房间睡觉，向安征求叶惠心的意见和许舒颜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

他们手牵手散着步，走了一会儿，许舒颜怕向安累，他们就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向安靠着许舒颜的肩。

“阿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场景吗？”

许舒颜:“记得。”

“我当时听何铭介绍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很帅，心跳很快，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意识到是喜欢上你了。”

“我见你的第一面不在那里。”

“啊？”向安有些意外。

“在校园门口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当时就在想，这个小姑娘好可爱。”

其实，最先心动的人是我。

也是你让我变得勇敢，勇敢地走向你。

向安没想到许舒颜比她更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她用头蹭了蹭许舒颜的颈窝，“你藏的好深哦阿颜。”

随后她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一枚戒指。

向安缓缓开口:“这个就当你的生日礼物吧，本想亲手给你做一个的，但是我没什么力气了，就买了一个，希望你不要嫌弃。”

“其实我纠结了好久要不要买戒指给你，我怕你看着它会想起来我而难过，可我又害怕你会忘记我。”

“阿颜，我好怕最后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向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许舒颜伸出手让向安给他带上，又抱住向安:“安安，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忘记你，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向安捂住他的嘴:“一辈子那么长，你记得我一段时间就喜欢其他人……”

许舒颜用一个吻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他轻咬她的嘴唇。

哑着嗓子:“忘不忘记你，我说了算。”

夜里胸闷难受的厉害，向安一夜都没怎么睡，她夜里爬起来，用手机照出微弱的光，拿着笔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些什么，写写停停持续了好久。

叶惠心察觉到女儿起床也就睡不下去了，看向安一直在写，没忍心去打断她，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向安陪不了她多久了。

许舒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点困意，他无意识的触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何铭睡了一会儿醒来看见许舒颜在发呆。

拍了拍他的肩:“睡不着？”

许舒颜:“嗯。”

何铭叹了口气，想了半天话堵在口中就是说不出来，向安的情况他也看到了，所以他说不出来安慰许舒颜会好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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