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虎?”
寝卧的门被人“吱呀”小心推开,厚重的帷幄现出星点光亮,簌簌的布料放下,又恢复黑暗。
一身影提着灯笼半晌寻到我,唉声叹气坐在我身旁。
我含糊应了声,奄奄看过来人,复奄奄合上眼睛:“是何事,兄何故叹气呢?”
前日的婚礼怕是累着了,昨日晨起便后背生疼,今日便有些不对了。
“太子死了。”
尚未察觉我的不对,灯下与我身量相当的少年俯身,与我小声道。
少年生得与我几分相似的眉眼,面容和气,是我的孪生阿兄。
阿兄又是同情又是愤慨地放下灯笼,摩拳擦掌道:“太子竟被贾后杀了!皇孙是先帝遗命的储君,国之根本,她这是自绝后路,天下愤愤,我看她是要完蛋了!”
果然到了这个地步。
皇后与卫家有家仇,今日这番自寻死路,我自是舒快一些,却旋即想到皇孙被害,担忧道:
“太子一死,诸王定会生出觊觎之心,皇帝又不能自主,恐怕就不是储嗣之争了。”
只是此事如何也非我一个外人该忧虑的。
我心思一转,叮嘱道:“兄且告假几日,宫中不宁,您在府中养病,也免受池鱼之殃。”
“好。”
话毕我有些疲惫,大约是又昏了过去,隐约听见阿兄探着我微烫的脸蛋焦急唤我。
……
“陛下,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让人家废了,到头来还不是废了陛下自己吗?”
宫中寂静得诡异,下方的衣着华丽的妇人被人押着,欲挣脱钳制,向我这处大声呼喊道。
与我何干。
我只是奇怪看着,任她如何恶言恶语,半分不为所动。
见无济于事,就又问身前的男人:“起事者是什么人?”
齐王并不避讳,得意地按着刀答道:“是赵王和梁王。”
那妇人得了答案,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恶声恶气骂道:“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也是活该如此。只恨当年没先杀了这俩老狗,反被他们咬了一口。”
“押去金墉城!”
众人退散,齐王这才注意到我,大步流星上前训斥我:“不是让你安生呆在殿内,你怎跑出来了?”
……
这又是谁人的梦呢?
再醒时胥娘坐在身旁,歉疚地擦着我的手:“方与母亲送走客人,二兄就找过来,说是你体热不同寻常,已让人去寻了张医士。”
她顿了顿,昏黄的灯下豆大的泪珠噼噼啪啪掉下来,惊慌地抱住我的脖子道:“郎君,你可不要病!我,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什么寡妇,这孩子,净说些丧气话。
我抿了一口递到嘴边的水,七零八碎躺下,拍拍胥娘被泪水浸得湿淋淋的手道:“不怕,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做寡妇。”
胥娘比我小一岁,近来宫中变动,岳父大人甚为不安,于是匆忙允我俩成婚,也是有托付的意思。
哄得她好容易止了泪,外头的阿杜正时敲门:“夫人,张医求见。”
张医是东街医馆最好的医士,自幼时就为我诊病,已是近十年的交情,自是府中打个招呼就马不停蹄赶来。
阿杜拿了新开的方子轻车熟路去抓药,胥娘说是要亲自去看着,张医为我诊清楚病,却也并不急着走。
“王家狂悖的种子,竟也能生出三郎这等温厚讲理之人。”
已有两年未见,张放新奇地观摩过我,得意点评道:“质若白玉,色若优昙,润而不燥,不惊不动,这般气势的人物,卫家可生不出来。”
此人向来看不上王家,在我这个外甥面前没少骂过我那几个舅,我晓得他是好心,是以并未在人前揭露过他。
只我不大喜爱被人物件似的凝视打量,人前亲和的伪装撕开,冷淡而疏离道:“张医可还有事,无事你可以走了。”
“脾气甚大。”
他不再与我拌嘴,自我身前立了许久,忽然俯身窸窸窣窣地穿过我的背和腿,轻轻松松打横抱起了我。
这般突如其来一遭,我吓得忙捉住他的手臂:“你!”
“不啰嗦了,走,与我晒太阳去!”
他边说着,三五步轻快地出了寝卧,沉沉的门扉推开,眼前倏亮。
大太阳的天里微风和煦,并没有想象得那般萧索冷人。
“你这年纪就应当多出来逛逛,”他将我放下,指了指四下的景色笑融融道:“你看,这树,这花,都开了,再过些时日天暖和了,就带着伙伴在洛阳转转,你这般好看模样,定然是洛阳一道好风景。”
……
张放的提议十分诱人,我身体好些后,就寻由头出来逛逛,心绪也跟着好了许多。
洛阳的百姓很爱热闹,三两成群自河头聚到河尾,沿岸大大小小皆是扎堆的人群,看得我也跟着热闹了一番。
这样的太平盛世,也不晓得能坚持多久。
我心下叹息,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金墉城的方向,回神时正对上窥探过来的男男女女,唬得他们尴尬地低下了头。
贾后果然倒台了。
只是如今掌权的是赵王,他非皇帝至亲,且其人道德低下,恐怕连那个傀儡都容忍不下。
只是那个傀儡……我为何会做那个梦呢?又为何能附身皇帝身上呢?
那梦实在离奇,说出来又犯忌讳,我只好闷在心里独自思索,这般出神地发着呆,险些忽略了已至近前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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