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一个月后,我驾着满载瓜果蔬菜的牛车,晃晃悠悠地来到焦家门前,车上的南瓜圆滚滚,青菜绿油油,还有我亲手腌制的酱菜——虽然仲卿哥总说我做的酱菜咸得能齁死一头牛。
“仲卿他娘,我来看您了!”我卖力地敲了敲焦家那扇熟悉的木门,声音大得二里地都能听到。
门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仲卿他娘,我带了您最爱吃的——”
“滚,”门内传来一声恼羞成怒十足的怒吼:“谁要你的东西!”
看来身体硬朗得很。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踹开她家的门,或者叫小姑子给我开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回头一看,好家伙!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有的假装晾衣服,有的假装扫地,眼睛却齐刷刷地盯着我这边。
王大娘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啃得嘎嘣响:“看这打扮,这怕是找到下家要订婚了吧。”
秦大娘抱着孙子附和:“是哪是哪,你看看这气派,哪像咱们这地方能容得下的……”
“各位叔伯婶子。”
我庄重地与他们拱了拱手:“兰芝虽不在焦家,但可怜公婆家中贫寒,无以为继,遂来拜访。昔日与诸位为邻友,这些瓜果点心且分一分,小小谢礼,就当是感谢各位先前的照拂了。”
说罢将瓜果点心都分给了众人。
“兰芝丫头真是孝顺啊……”
“就是,这么好的媳妇上哪找去,也不知道焦家怎么想的?”
“就是就是,焦老太太也太不知好歹了!”
我听着这些议论,心里乐开了花,自车上取了一桶香油递给李大叔,我特意压低声音叮嘱道:“李叔,我打听到仲卿他娘偷挖您家园圃里的菜,这坛香油您拿回去,不要计较她偷窃的行为。”
李大叔白了焦家紧闭的大门一眼,转头抱着上好的香油深吸一口气,感动得连连点头:“不计较不计较,兰芝你真是人美心善啊!”
邻里四散,我将剩下的东西放在大门口,大摇大摆地回了邻县,刚回到锦绣铺就被大兄抓了个正着。
“兰芝,”我大兄一脸严肃地站在路中央,活像一尊门神:“跟我回家,有要事相商。”
我心里咯噔一跳,这架势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一进家门,就见堂里坐着个穿金戴银的媒婆,见我进来,眼睛亮得跟见了金元宝似的。
“哎呀呀,这就是兰芝小姐吧?果然如传言一般貌美如花!”
媒婆的嘴像抹了蜜,与我装模作样附耳道:“太守大人家的公子看上您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丹朱?”
大兄瞪了我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已和离,就该听从家里安排。”
“我不嫁!”
我斩钉截铁道:“那丹朱整日花枝招展像个开屏孔雀,我看见他就头疼!”
“由不得你!”
大兄忍无可忍终于拍案而起:“你当初就是不听我的规劝,非得嫁焦家那个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小吏,白白浪费了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那个焦仲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到和离的地步了,还一心向着他!“
他唠唠叨叨地骂过我,拂袖而去。
“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下聘,半月后过门!”
我气得直跺脚,转身就跑,一路狂奔到锦绣坊,推门就看见仲卿哥正在给一位客人量尺寸。
见我进来,他长舒了口气将尺放下:“你可算回来了,你这量体裁衣的本事对我可是难事,快给客人看看吧。”
我上下左右地扫过客人的身材,记录出身体尺寸,让对方看过:“这位郎君,我先为您做一套衣裳,下月送到您的府邸试穿,您若是满意,再长期订制。”
对方让仆人看过尺寸,仆人与他嘀咕了两句,惊奇地看我一眼:“不愧是我儿丹朱瞧上的媳妇,真是惊才绝艳哪。”
丹朱?莫非是……太守大人!
我连忙拜道:“竟不知是王太守,妾身失礼了。”
“免礼,”他捋着须笑眯眯坐下,对身后的儿子招了招手:“我儿,兰芝一个人在外头忙不容易,你且照看着些,不要让她累着了。”
说着与丹朱使了使眼色。
丹朱即刻喜笑颜开地拍着胸脯承诺:“是,儿一定照看好她。”
王太守与我又聊了两句,红光满面地离开,仲卿哥才敢进来,他捧起我的脸,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盈满泪水,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兰芝,”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我,声音哽咽:“太守看上你做他儿妇,你真的要改嫁吗?”
看着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的心一下子软成了棉花糖:皮肤白皙透亮,鼻梁高挺,嘴唇因为委屈而微微嘟起……
天啊,这个男人怎么连哭都这么好看!
我一时被他美色所惑,差点就要发“谁改嫁谁天打雷劈”的誓。
正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丹朱送走他爹,摇着那把闪瞎人眼的七彩蒲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兰芝~~~”
他拖长声调,甜腻得能招来一窝蜜蜂:“听说你要嫁给我了,太好了,我好开心啊!”
继而目光落在仲卿哥搂着我的手上,脸色瞬间由晴转阴。
“焦仲卿——”
丹朱咬牙切齿地扔了扇子:“把你的爪子从我未婚妻身上拿开!”
仲卿哥不但没松手,反而把我搂得更紧了,还挑衅似的在丹朱面前展示他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不,兰芝是我的妻子!”
“前妻,”丹朱啪啪地拍着桌子强调:“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
我夹在他俩中间,一个是哭得楚楚动人的前夫哥,一个气得七窍生烟的订婚哥,一时间左右为难。
丹朱突然收起扇子,冷笑地摩拳擦掌道:“焦仲卿,敢不敢与我比试剑法?谁赢了,兰芝就归谁!”
我正要反对这种把我当奖品的荒唐提议,仲卿哥却难得地擦干眼泪,挺直腰板硬气起来:“比就比,谁怕谁!”
于是乎,我们三人来到了城外的空地。丹朱不知从哪弄来两把木剑,扔给仲卿哥一把。
“规则很简单,”丹朱摆出个潇洒的起手式:“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
仲卿哥点点头,也摆出架势:“来吧。”
这两个幼稚鬼!
比试开始,丹朱率先出击,剑法凌厉如风;仲卿哥则以柔克刚,化解得游刃有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木剑相击发出“啪啪”的声响。
“哎呀!”
丹朱突然惊叫一声,原来他的衣袖被仲卿哥挑开了一道口子。
他心疼地查看着衣服:“这可是苏州最新的云纹锦!”
仲卿哥得意地笑了:“承让。”
丹朱恼羞成怒,攻势更加凶猛。
两人越打越起劲,渐渐忘了剑法套路,最后竟然扭打在一起,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你耍赖!”
“你才耍赖!”
“兰芝喜欢我!”
“胡说!她最爱的是我!”
我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看这场闹剧。两人从剑术比拼变成了扯头发、掐脸蛋的孩童打架,最后双双力竭,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平……平手……”丹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仲卿哥也没好到哪去,发髻散乱,活像个疯婆子:“改日……再战……我一定打赢你。”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打完了?”
两人同时点头。
“那好,”我掸掸衣裳扭头就走:“你们两个都出局了!”
“什么?!”
我听到身后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叫。
哼,想把我当奖品?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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