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教室

月光如液态汞银在地面流淌。程礼的手掌紧紧捂住林夏的嘴，她能感受到少年掌心的冷汗正在渗进自己唇纹。校长拖行的黑色塑胶袋在拐角处突然停住，袋中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球状物体撞上了内侧胶膜。

　　“叮——“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教导主任张老师常年挂在钥匙串上的青铜铃铛。三天前早操时，她还看见那个刻着古怪花纹的铃铛在主任腰间摇晃。

　　校长缓缓转过头来。月光照在他保养得宜的面庞上，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灰白色。林夏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皮肤正在蠕动，仿佛有无数条蚯蚓在皮下钻行。

　　“呼吸放轻。“程礼在她耳边用气音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他在用尸油养蛊。“

　　仿佛印证这句话，校长的西装袖口突然窜出三条通体血红的蜈蚣。这些足有手指粗的毒虫沿着血痕爬行，其中一条突然立起上半身，触须直指医务室方向。

　　程礼暗骂一声，从校服内侧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当他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符咒上时，林夏闻到某种混合着檀香与铁锈味的奇异气息。符纸无火自燃的刹那，三条蜈蚣突然调转方向，发疯般互相撕咬起来。

　　校长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他扔下塑胶袋，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爬向医务室。林夏看到他的指甲在瓷砖上刮出火星，西装后背隆起不规则的肿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跑！“程礼拽着林夏撞开窗户。二楼的高度让林夏瞬间腿软，但少年已经抱着她纵身跃下。坠落过程中，她看到教学楼所有窗户都映出猩红月光，整座校园正在发生恐怖的异变。

　　着地时的冲击让两人滚作一团。程礼的校服被灌木丛划破，露出腰间绑着的青铜匕首。他拉着林夏冲向实验楼阴影处时，林夏突然感觉左手腕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那道淡粉色疤痕正在渗出黑血，凝成月牙状的诡异图腾。

　　“蚀月印被激活了。“程礼脸色煞白，“有人在操纵血月磁场！“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十几个眼窝发黑的学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的校服领口都别着银色月牙胸针。林夏认出为首的高马尾女生，正是之前在食堂故意打翻她餐盘的霸凌者。

　　“祭品要乖乖待在仪式圈里哦。“女生咧开嘴笑，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她的眼球完全变成乳白色，指尖生长出乌黑的利爪。

　　程礼突然将匕首塞进林夏手中：“用你的血开刃！“与此同时，他扯开自己的校服衬衫——少年苍白的胸膛上，赫然纹着与林夏手腕相同的月牙图腾，只是他的图腾被七道朱砂符咒贯穿。

　　林夏割破手掌的瞬间，匕首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当她本能地挥向扑来的变异学生时，刀刃划过之处竟浮现出半透明的金色咒文。被击中的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伤口处涌出大量蠕动的水蛭。

　　“去美术教室！“程礼边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糯米边撒边喊，“人偶阵的阵眼在石膏像...“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浑身沾满蜈蚣残肢的校长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他的西装早已撑裂，露出布满鳞片的躯体。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颅——原本梳得整齐的黑发全部脱落，天灵盖处裂开十字形缝隙，三只复眼正滴溜溜转动。

　　“程家的小老鼠，你以为偷走《蚀光录》就能破坏百年大祭？“校长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的重声，“这个女孩从出生起就是容器，连她父母的死都是...“

　　林夏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匕首“当啷“落地，她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无数记忆碎片如钢钉刺入大脑：五岁生日那天的车祸现场，母亲被安全带勒断的脖颈；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色吊坠；还有...

　　还有那本不该存在的记忆——六岁那年，戴着金丝眼镜的周校长站在她病床前，将一滴黑血滴进她的输液瓶。

　　 2008年冬夜

　　重症监护仪的警报声中，年幼的林夏透过睫毛缝隙，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调整她的点滴速度。那人取下口罩的瞬间，脖颈处有青色月牙胎记一闪而过。

　　“多完美的容器啊。“男人的手术刀轻轻划过她脆弱的颈动脉，“等到甲午年甲午月甲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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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夏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被倒吊在美术教室中央。十二具与她等身的人偶围成圆圈，每具人偶的面容都是曾被霸凌的学生。程礼被铁链锁在角落，胸口符咒正在灼烧他的皮肤。

　　“欢迎来到人偶剧场。“校长的复眼在黑暗中莹莹发亮，他的手指已变成节肢动物的螯肢，“让我们开始最后的调试吧。“

　　林夏感觉冰冷的针头刺入脊椎。随着某种液体注入，她看到自己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更可怕的是，那些人偶开始同步她的动作——当她屈起手指，十二具人偶齐刷刷露出诡异的微笑。

　　就在校长举起手术刀要刺向她瞳孔时，程礼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少年扯断铁链的瞬间，他胸口的月牙图腾竟转移到林夏身上，与原有的印记完美重合。

　　时空仿佛在此刻静止。林夏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画面：现实中的恐怖场景，以及1949年某个雨夜，程礼的父亲在祭坛上刻下转移咒文的画面。两个时空的咒语声在她脑海中共振，最终汇聚成程礼沙哑的呼喊：

　　“林夏，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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