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队里充斥着无数不满的情绪,有的人敢怒不敢言,有的人忍气吞声,有的人在背后胡乱猜测,有的在工作中借机发泄,有的人扯破脸皮、相互指责,当然还有的人是幸灾乐祸的,这种情绪隐隐约约让人感到不安。
上午工程队完成了十二根水泥电线杆的安装,下午要装横担、埋地锚、做拉线,午饭就送到工地上来吃。
吃过午饭,正式工们开始休息,陈天酬他们这十多个临时工,需要在中午两个小时之内,将工程车上的横担、地锚、拉线等物料,运送到每一根电杆的位置,方便下午施工。
陈天酬提议:四人一组,每小组负责两根电杆的物料搬运。大家立即行动,一个多小时就运送完成,临时工们也有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张涛找了一个带点斜坡的田埂,靠着土坡点了一根香烟,陈天酬见他身旁没有其他人,便走了过去。
“涛哥,来根烟抽呗。”陈天酬紧挨着张涛斜躺下。
“你也学抽烟啦?你这娃子变坏了,来嘛,我给你点起。”张涛掏出一根烟,划根火柴给陈天酬点上。
陈天酬猛吸一口,呛得眼泪直流,这奇怪的味道,还真不是每个男人都服得住的,口腔里烟草味的刺激,让陈天酬直吐口水。
张涛问:“怎么了,呛了啊?刚学抽烟都这样,以后就习惯了。”
“没事,我就得抽根烟,缓缓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里老觉得憋屈得慌。”陈天酬装得很委屈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在想停发工资的事?是不是想不通,可我们这些临时工,有什么办法啊?”
陈天酬用一只胳膊肘支楞起身子,侧着身坐起来,望着张涛。
“张涛哥,你说我们这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到底为了啥子嘛?大家都是人,我们临时工就低人一等,干最重的体力活,一个月拿三十块钱工资,那些正式工,工资七、八十块,还有各种奖金、补助,加起来一百多块,是我们的好多倍了。”
“这个你不能跟正式工比。”
“在队里,我们没有自己的人格,没有一点尊严,干活稍微慢了,谁都可以骂,有时候师傅们不高兴,抬手就可以给你几个耳光,还不敢啃声。上次我还看见李小勇、董四奎他们几个抬电线杆上那个土坡,李小勇是真抬不动了,被他们师傅一脚就踢到水田里,谁都不敢吱声,只要你敢辩解几句,就说你不服从工作安排,马上喊你滚蛋!正式工们就可以随便打人骂人啊?”
张涛噌地坐起身,紧张地四处望望,打断他的话说:“你说话小点声,被罗队长听到了,你也得马上滚蛋。”
“我可不怕他,我就是希望他听到,你去报告嘛,就说是我说的,他就是个胆小怕事,又贪财好色的混蛋,他明知道库房材料被盗,是那些正式工干的,却不敢查,不敢惹他们,非让我们这些可怜的临时工,一起来背锅,克扣我们的工资来赔,简直是现代版的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他当然不敢继续调查了,以前那些收回来的废旧材料,就是他私自在往外卖,现在那些正式工,看着县局也没怎么管,大家都在偷偷往外卖,都在想办法捞钱。”
“都这么大的胆子吗?我就搞不懂,前几天库房里那几吨材料,是怎么偷出去的?不过,反正我是要走的,就算不回去读书,我也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走在雨雾中,难免会弄湿身子,和这群酒鬼、赌鬼、色鬼、家贼一起,早迟都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陈天酬装着忿忿不平的样子,向张涛讲出了心中的积怨,想从张涛口中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张涛又点上了一根烟,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觉得樊班长这个人怎么样?”
陈天酬心里一惊,隐约听出一点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继续接话说:“他在队里资格老,懂管理,就他对我们这些临时工好一点。”
张涛再次往身后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他才是一只老狐狸,那事情就是他主谋干的。”
“你有没有搞错,他和罗队长关系挺好的呢,他怎么会干这种事,这不是让罗队长不好交差吗?”陈天酬继续试探着问。
“他还有一个同伙,罗队长也应该知道,所以他去县局写了一份检讨书,由工程队内部处理,不敢查了,只能和稀泥。”
“哪个同伙?”
“你的师傅,朱良田!你更没想到吧?”
“这绝对不可能,那可是几千斤角钢啊,他们是怎么偷出去的?小院子里还住着这么多人啊。”
“这事你可不能往外说啊,说出去是要惹麻烦的。”张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半夜三点多钟,我被尿憋醒,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到库房那边有响动,声音其实很轻,但我听出是搬东西的声音,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半夜三更的,大家都睡觉了,库房里怎么会有人搬东西的声音呢?我悄悄摸过去,你猜我看到了谁?”张涛故作神秘,还卖了一个关子。
陈天酬继续傻呵呵的问:“看见一个小偷,你当时就该喊人啊。”
“你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张涛故意将口中烟雾吹到陈天酬脸上,陈天酬慌忙躲闪,用衣袖在胸前扇动,张涛继续说:“我看到樊班长骑在围墙的墙头上,你师傅朱良田在地面上,他将角钢递给樊班长,樊班长再将
角钢扔到围墙外菜地里,墙外应该还有人接应,你说我敢吱声吗?我他娘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撒完尿,回去继续睡大觉。”
陈天酬陷入了沉思,他是没想到,或许应该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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