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水代酒

沈山河，少校军衔，担任正营职。

岳武则是上尉，就职正连职。

虽说两人级别差距不算大，可论起资历来，沈山河那可比岳武深厚得多。

想当年，沈山河在独立团四连担任连长时，岳武还只是警通连的排长呢。后来，即便岳武也当上了连长，沈山河依旧坚守在连长岗位，这一当就是整整七年，堪称守备师里最资深的连长。他训练士兵、带兵作战，日常巡逻执勤样样在行，军事素质那是有目共睹，出类拔萃，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文化水平稍显欠缺。就他这条件，妥妥是个基层军事主官的好苗子，只可惜在晋升之路上屡屡受阻。

对于岳连长此番前来的意图，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沈山河开口说道：“老岳啊，希望你能理解我。每年我迎来一群新兵蛋子，虽说狠得下心肠‘磨炼’他们，可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从一个个吊儿郎当、懵懂无知的社会青年，逐步蜕变成为合格军人，尤其是那些军事素质过硬、个人素养出众的好苗子，我打心底里盼着他们能被输送到最适配的单位，充分施展自身特长，为军队建设添砖加瓦，同时也让个人得以成长成才，实现抱负！”

正说着，炊事班端来几盘小菜，有香气四溢的木须肉、色泽诱人的萝卜烧牛肉、令人垂涎的尖椒干豆腐，还有经典的土豆炖鸡架。司务长笑着解释，说是大队长为接待兄弟单位领导，特意还加了一道清爽可口的拍黄瓜。

岳连长见状，忙不迭地恭维起来：“嚯，这伙食标准，真可以啊！看来沈大队可没亏待咱们新兵战友们。”

“那是自然，虽说新兵训练结束后，他们就要被你们这些‘地主老财’接走，但只要眼下还是我的兵，我就绝不可能亏待！”沈山河半开玩笑地回应。

岳武手脚麻利地找来两只茶缸子，作势要把一瓶洋河大曲分了。沈山河眼疾手快，一把将酒瓶夺下，神色严肃：“教导大队在训练期间严禁饮酒，这可是铁规矩。”

“哎呀，谁说不让喝啦？今儿个是周末，又没旁人，就咱俩，少喝点没事的。”岳武笑嘻嘻地打着商量。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周末也不能破。等新兵训练结束，我一定陪你痛痛快快喝一场。”沈山河态度坚决，不容置疑。说罢，他拿起暖壶，将开水稳稳地倒进茶缸里。

岳武无奈，端起一只茶缸，妥协道：“好吧，我听你的。来来来，首长，老大哥，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代表我们勤务连那九把手枪向您致敬！”

沈山河也端起茶缸，重重地与岳武碰了一下，感慨万千：“这五年啊，我前前后后带了五茬新兵，还带了五茬军队院校考前集训的学员，心里这滋味，别提多复杂了。”

“您可不止是心里复杂，这成就感那得爆棚才对！这五年间，师参谋长主抓的这两项头号工程，可都得到了军区首长的大力表彰，您功不可没啊！”岳武一脸钦佩，竖起大拇指。

沈山河轻轻摇头，继续说道：“这五年，我越来越能体会老父亲养闺女的心情了。在教导大队带兵，跟养闺女没啥两样。养闺女，就得全心对她好，精心栽培、悉心照料，投入真感情。眼瞅着闺女一天天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优秀出众，结果呢，突然有一天，就像你们这样，一伙人一来，短短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就全给我领走了，心里那叫一个不舍啊。可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是我的使命担当。我满心期盼着每一个怀揣军旅梦想的年轻士兵，从教导大队出去，都能成长成才，建功立业。”

“瞧瞧这格局，家国情怀直接拉满！来，我再敬您一杯。”岳武右手端着茶缸，左手再次对沈山河竖起大拇指，言辞间满是赞叹。

“少在这儿拍马屁，咱们谈正事。”沈山河笑骂一句，回归正题。

两位都是基层单位的军事主官，这军事干部一谈起兵事，沟通起来果然顺畅高效，没几句就切入了核心。

岳武诉苦道：“本来我在警通连干得顺风顺水，年前还跑去四川接兵呢，谁能想到，刚回来一个月，一纸调令就把我打发到九连了。”

“九连怎么了？那可是军区表彰的标兵单位，要荣誉有荣誉，要名声有名声，多好的去处啊。”沈山河有些不解。

“老领导啊，您可不能光看荣誉、听名声。原来的九连干出成绩了，连长提拔到训练处当处长了，一排长提拔调到别的连队当副连长，尖子班班长薛建军保送军校，好几个班长骨干年底都复员了，眼下这九连，青黄不接，我这压力山大啊！”岳武眉头紧锁，大倒苦水。

“别慌，距明年守备师军事大比武，还有整整一年呢，来得及。好兵都是训出来的，这方面你也不差，肯定行。”沈山河出言安慰。

“普通兵，抓抓训练倒也没问题，可这尖子兵，能在大比武上拿名次的那种，那真得靠您帮忙推荐推荐。您是老连长了，门儿清，比我更清楚尖子兵得具备啥样的军事素质。老领导，这事您可一定得帮我，九连今年拿了这么多荣誉，我这刚接手，要是明年掉了链子，可咋交代啊！”岳武眼巴巴地望着沈山河，言辞恳切。

“分兵那是军务处的事儿，我只管训兵，不好插手啊。”沈山河面露难色。

“陈天酬这小子，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接兵的时候还给我惹了个麻烦，我当时差点就把他退回去了。不过现在想想，心里还怪不落忍的，没想到在你手里，硬是训成了尖子兵，拜托您帮我多留意留意这兵，我就要他了。”岳连长见时机成熟，直截了当地点名陈天酬。

“这茬新兵总体素质都挺不错，单论军事素质，最拔尖的当属郑耀东。他来自四川农村，跟陈天酬还是老乡，为人可比陈天酬还实在。不过，前两天守备师直属警卫连盯上这兵了，想把他要过去。我是真心觉得这兵不合适去警卫连，就凭他与生俱来的身体素质，再加上现阶段展现出的军事技能，到战斗班排才能大展拳脚，要是去了师直机关，虽说环境条件是好了，可天天站岗放哨，估计再好的苗子也得荒废咯。”沈山河微微皱眉，一脸惋惜。

此时，沈山河的内心极为复杂。带兵十几载，训兵、识兵、用兵早已形成自己的一套心得，这一点岳武深信不疑。与此同时，他对这些士兵还饱含着深厚的感情。对于新兵下连队的最终归宿，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盘算，只是近两年军务处三令五申，严禁教导大队插手新兵分配工作，他纵然有想法，也实在不便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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