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厅里,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林女士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却很注意生活中的一些小格调。比如烤火桌旁边的可移动的小桌子是给温眠放饮料和糖果的,罩烤火台的桌布是和沙发罩子一致色彩的姜黄色。电视柜的柜面上摆放着几盆手工制作的花。
甚至客厅的一面墙上,都是家人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细致的安排了不同样式的相框。从表面上看,温眠的家庭其实幸福且美满。
江漾的视线一一扫过上述那些地方,然后定格在温眠十岁生日照上。
林女士在刚刚进来询问温眠今晚吃什么的时候就向男生展开了热情的问候,并且极力邀请他今晚留下来吃晚餐。江漾本来想拒绝的,但温眠替他应了一声好。
春天水汽重,很多味道堆积在房间里容易散不出去。所以南方这边一年四季都执着于通风,窗户是开着的,当窗帘悄悄被风掀起。江漾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降临的黑夜,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今晚他本不欲进门,但林阿姨高兴的和他说今晚买了五斤小龙虾让他一定敞开吃,甚至还没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就提前堵了他的后路——已经和他的妈妈打好了招呼。整洁的卷面上印着各种各样的题型,江漾拿着笔却一个字都没有写。
“呼,温眠。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你可以自由选择答或不答。”
声音微微沙哑。温眠正撩起眼前的刘海和烦人的物理公式做斗争,连日来的冷战让她打架之后的情绪变得更加不好,陡然听到发起冷战的那人破冰。立刻停下了手里的笔望向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江漾。她随口"嗯"了一声算是自己的回应。
林女士冲泡的奶茶总是默认全糖,江漾一口下肚感觉自己的牙都要被甜到了。
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再三确定温眠并无抗拒神色后才控制自己的语气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架?”
他从前从来都不知道,温眠一米六的小个子打起架来这么凶狠。那几个女生无一例外身上都挂了彩,而反观温眠,她虽然比起那几个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她是受伤处最少的人,并且还打赢了。
暖光之下,温眠额头上的那个包格外的明显,颜色青青的,没有碎发遮挡,在周围白皙皮肤的衬托下甚至显得有些可怖。
这一题很简单,黑色的碳素笔不紧不慢的在纸上摩擦出色,一个正确答案缓缓跃入眼帘。温眠用笔撑着下巴,那里有一个手指甲抠出的痕迹。林女士拿着碘伏帮她消了毒。房间里很安静,温眠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回来以后就会抽烟打架,喝酒甚至都比以前更加凶了。你想问的是这些是吧。”窗外的风把窗帘刮的飞起,扎着窗帘得带子打在玻璃上发出了不小地声响。
不出意外的看见江漾点头,温眠嘴角的弧度猛然收起。
他们青梅竹马十年,甚至温眠只要在江妈妈面前露一个笑容,江妈妈都能一秒判断出温眠是闯祸了还是和家里人吵架了。长辈之间是如此,更遑论一起长大更有话题的江漾。
脚下踩着鸟笼子,温眠的手心沁出一点湿哒哒的液体,弄得她的手心黏糊糊的。
有些口子一旦撕开,后面的话便比温眠想象中的容易说出口。
刚去那边的时候,温眠也满心欢喜的以为以自己的成绩,就算环境天翻地覆,她的学习生活也不会受多大影响。但是,同龄人之间的小心机是很恐怖的,哪怕温眠平时表现的再成熟,她终究只是一个才满16岁的女孩子。高一的生活枯燥且节奏速度快,再加上温眠有一些水土不服,所以刚开始的第一个月,温眠本人非常的不适应。但新学校的老师在看过温眠的中考成绩后却非常惊喜,于是老师时不时地亲近,各种比赛名额的推荐名单就引起了一些同学的不满。
小聪明不用在正事上的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拉帮结派合伙欺负其他同学,徐知薇就是被欺负同学的其中之一。温眠其实并不喜欢管闲事,就算她天生有正义感作祟,但在当时对于她来说还算陌生的环境里。温眠果断的选择了装鹌鹑,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确定被人当成眼中钉的那天,温眠才正式接受徐知薇做自己的朋友。少年义气大于天,正面刚上再加上老师的庇佑,温眠本人倒是没什么事,可是只要温眠被派出去参加活动,徐知薇就会被人霸凌围殴。
女生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很简单,情感依赖一旦形成就很难再剥离出来。
江漾眉头轻蹙,他很清楚温眠的情感寄托一旦破碎,整个人就要花很久很久才能走出来。
“所以,徐知薇?”
现实生活里的友情结局再差最多也就是两个人天各一方再难见面,但徐知薇被霸凌太久了,她的父亲喜欢家暴还是个赌徒。母亲很快受不了改嫁了,可是却没带走徐知薇。家庭的冷漠和学校老师的漠视让徐知薇在一个很平常的晚上终于丧失了生的希望。
温眠的十七岁,从那天起,就变成了潮湿且漫长的雨季。
剩余的故事没有结局,林女士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温眠的回忆。
“小漾,眠眠吃饭了,麻辣小龙虾哦!”
故事未完待续总比故事已然结局更好,前者至少可以自欺欺人,后者却是明晃晃的事实。
温眠叙述语言苍白,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戏台上故作的悲伤。她呆呆地望着江漾,从前只以为,这段回忆被掀开时她会崩溃会忍不住大哭。因为书上说,人在极大的痛苦过后,大脑会忘记与之相关的一切情绪,还会模糊记忆画面。但事实上,她没有一滴泪水在眼眶里积蓄,甚至她的回忆里,徐知薇的面容以及最后跳楼时的表情她都记得很清楚。是为什么呢?
麻辣小龙虾放的是朝天椒和黄色的灯笼椒,温眠一筷子一口虾肉。江漾的盘子里一堆虾壳,他低着头不停地剥着虾肉,让一旁的林女士都不忍直视。
“温眠,你自己没有手吗,一直吃小漾剥的虾肉干嘛!”
虽然说这事从小看到大,但是这都要成年了,再这样温眠习以为常林女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阿姨。我对小龙虾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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