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近侍太监和云家

“你这么护着他有用吗？到最后人家还不是把你卖了？皇家想查的什么时候查不出来？”

贺芋汌的头冷笑。皇家真的查得出来，那还在这逼供他干什么？不就是因为查不出头绪才严刑逼供的吗？

不过他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威胁——贺家的事之前并没有人知道，因为当时参与这些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总之都被秘密处理了，当年参与交易的天齐国也早就没了，绝无可能泄密。

而且，仅靠一个离心的田琮，掀不起这么大的事。

他想到可不可能是当年那些人的子孙后代发现了这些事，但这个推论最终还是进了死胡同。

说不定，是皇家聘请了什么法师，将过去的事推演了出来；更有可能，皇帝本来就知道这回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将贺家连根拔起。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渗得慌。

“我护着谁了？我说，那人死了，我跟他不认识。他只是我父亲一个故交，在此之前，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他是要求父亲办事，找我商议……”

“为什么事？商议什么？”

“京郊有一处铺子，是我父亲名下的，他请求我们转让……”

啪！那个狱卒听不下去了：“胡言乱语！你以为我蠢吗？商议生意？商议生意为何会被说成造反？还有，在那个鬼地方商议生意？你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吗？”

贺芋汌显然已经麻木了，偏头装死，一句话不说。

“贺四少爷倒是朕见过的商家子弟中最有骨气的。”

一直没有言语的崇和皇帝突然来了句，“人是在哪抓的？”

那狱卒恭敬回道：“回皇上，人是在清德巷十五号的破屋抓到的，去抓人的是二殿下的人，最先发现状况的是二公主的一个随从。”

“不用审了，朕知道了。”

只一句话，吓得贺芋汌一激灵，差点儿背过气去。他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但他还没机会说什么，崇和皇帝就走了。

那个狱卒也想问，但看到皇上警告的眼神，就闭了嘴。

这里面八成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近诗的小太监也有些凌乱，皇上真就瞅瞅这贺四少什么德行，然后就走了？连审都不审？

“主子，这……这就完了？”他实在没忍住，多了句嘴。

崇和皇帝敲了敲他的脑袋：“刚刚他不是说人死了么？想想最近京里死了什么人就知道了。”

他揉了揉脑袋，还真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半日，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崇和皇帝一句话又照着他劈了下来——“原来瞅着挺机灵的，半点学不你的两个哥哥。”

他慌忙抬头，那位九五之尊已经走回了大殿，正慈祥又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傍晚，京郊，一个庄子——

“哥，查过了，那个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就是小琦。”

哗啦！屋里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

屋里，是一个双腿残疾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他身着灰白长衫，眼神冰冷地望着窗外。

刚刚那个茶盏，是他摔的。

云郴小心地打开房门，若无其事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景和二十年那场动乱中，几个大家族都几近绝嗣，皇城保卫战中大浪淘沙剩下的，只有云家和楚家。

因为当时的云家是国公府，且云家二老爷与齐樾交情甚好，所以齐樾造反后并未波及云家。最终云家也只是被皇家翻旧账削了爵位、诛了一个二老爷，其余大部分人也都得以存活。

但到了下一辈，就没这么顺风顺水了。

因为没了爵位，府里本就不丰厚的老本也吃得差不多了，到了云郴的父亲——云峰那一辈，一家子的担子就落在了云峰一人肩上。景和皇帝念在当初的情分，给了云峰一个运粮的官职，俸禄少，但在景和皇帝明里暗里的接济下，日子也算过得去。

天有不测风云，在崇和十六年十二月末，云峰去北界运粮时，遭到土匪抢劫，不幸被杀；崇和十七年三月，有一个杀人犯闯进家里，将家里的财物一扫而空，凌辱了云郴的母亲，并将其杀害。

一时间，只留下了云峰的三个儿子——长子云阳，次子云郴和三子云琦。

因为当时云阳急中生智，将两个弟弟藏进了地下室，将那贼人砍了，才没有造成大祸。

不过当时云阳已经十八岁了，云郴也十四岁了，这两人一直在宁贵妃宫里当值，生活没受多大影响。

但没过多久，一切又惊人地重演。

崇和十七年六月，九岁云琦上街买东西，被陌生人拐走，从此杳无音信；几个月之后，云阳受征到北界服役，在和天羽的冲突中被箭射伤双腿，从此只能有靠轮椅生活。

也是从那时起，云阳就喜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与世间的喧嚣隔绝。

寻找弟弟和照料兄长的任务，落到了云郴了一人头上，恰如当年他的父亲云峰一人撑起整个家。

只可惜，如今这个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哥，带你出去转转？”云郴收拾好一地的碎片，问道。

“出去！”

云郴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让你出去！”

云郴有些不愿，但还是走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八岁那年，一个白胡子的疯老头误闯进了他家。那时候，云阳还为他准备了吃的，给了他银子。那个老头说作为报答，给云阳看相。

当时那个老头说，云阳在十九岁那年会有一劫，度过则生，若是沉浸其中，不出十年，郁郁而终。

那时，没有人将老头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胡诌八扯，却不想，竟是一语成谶。

云阳不仅在十九岁时真的出事了，而且一直沉浸其中，整整七载。

他试图去找当初那个老头，但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他走遍凌翼所有寺庙，找了许多高僧道人，都无计可施。

他知道，云阳这么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但……他能做的，只有顺着他。

就在这时，木门被叩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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