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且不说清羽皇室中人的血威力极大,只滴上一滴,效果就“立竿见影”,不需要羽诺太多血;就说那文德皇帝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彻底相信了“报应”一说,不敢再折腾羽诺。
自从羽越秋听说羽谦“死了”,又吃了云墨国几次败仗后,还真就消停了,羽诺待在牢房里,硬生生待出了住旅店的感觉。
那是牢里最“豪华”的一间房间,独占一个地层,且在山牢最高处,光照条件好,环境也不潮。牢房旁边有八名狱卒看守,每天给他好吃好喝供着,还能陪他唠嗑。这几个狱卒对于羽诺的要求,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的,当然,除了离开和买 一些刀具、绳子之类的东西。
为了防止羽诺自杀,羽越秋可谓用尽了心思,不仅将牢房的床垫子铺了五层,在墙上粘了棉花,还专门为羽诺设计了一款束衣的腰封,只要腰封收束程度过紧,就会发出红光警告,为的就是防他上吊。
不仅如此,这羽越秋还鼓捣出一种衣裳,外表上看与平常无甚差别,但一旦卷成麻花状,就会发出警报。
对此,羽诺很是嗤之以鼻,也很无奈,只道他这四叔的脑子,还真没怎么用到正途上啊,不然何以见得打仗烂成屎,还有闲功夫琢磨这玩意儿?
不过,羽诺在牢里不是完全没有自由的,羽越秋还专门在山牢旁边为他建了个练武场,给他每天两个时辰自由支配,让他出去走走,甚至还请了教习教他武术。
当然,前提是得有人跟着,防止他自杀,而且有范围——不离开山牢的地界。
羽诺对此不甚在意,白吃白住,反正挥霍的是羽越秋的钱,不花白不花。
他倒是豁达,而此时,羽越秋正在为一件事焦头烂额。
云墨国议和的条件,竟是要一个人?而且,那人与天羽的国运直接相关。
而他的国师,居然答应了。
“简直是胡闹。”羽越秋深吸一口气,突然,他盯着一旁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狠狠问了句,“是不是你把羽诺的消息放出去的?”
“你口口声声说他的性命关乎国运,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多活几天?”
那年轻人可不怕他,只是淡淡地笑着。
“臣哪有这个胆子?何况……”他摇摇头,“若臣真的递了消息出去,皇上认为臣能瞒得过您的耳目吗?”
的确,羽越秋生性多疑,且危机预测能力很强,加之他的暗网遍布各地,就算他没有察觉,手底下也能抓到。
“再者,那位二皇子在牢里关了这么久,何以他们才来要人?”
这话倒是真的。羽诺是在一年多两年前被捕的,当时天羽其实已经在军事上不敌云墨国的军队了,但云墨国从未答应议和之事。
“你不是说过,羽诺可以决定天羽之国运吗?为何又说要放人?”
那年轻人是天羽的国师,名临渊,是观天象的一把好手。
临渊出生于一个贫苦家庭,没有什么背景,但有一段奇遇。八年前,十三岁的临渊在京郊的药山采药,不慎坠入山涧,得一位道人所救,尽得其真传,学会了观天象,被文皇帝看中,拜为国师。
他曾说过,羽诺对天羽国脉至关重要,若轻易将其杀害,恐天羽会变天。
起初,羽越秋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直到他在战事中接连失败,直到……他听说了报应。
可这时,临渊又提出将羽诺送走,这是……
临渊突然跪了下来,就跪在大殿中央,低垂着头兴颤抖着声音:“其实,那位二皇子是死是活,跟天羽国运无关。”
“什么?”羽越秋死盯着他。天知道他这两年是多想杀了羽诺,是临渊说此人关乎国运,他才让人放羽诺一条命的。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你可知,这是欺君?”
羽越秋死死盯着他,就等着他点头。
奈何,这句话,他是认了,却不是这个意思——“无论牢里那位二皇子是死是活,天羽都不会长久的。”
“混账!”羽越秋想都没想,立刻拔出随身佩剑,死死抵住他的脖子。
“口出狂言,置国运于不顾,该当何罪?”
“皇上恕罪,恕臣无状,此非狂言,是为实说。”临渊面色平静,眼眸中灌满了从未有过的清冷。
就在他闭眼,以为自己将死之时,只听“咣啷”一声脆响,佩剑落地,文德皇帝坐回龙椅之上,有些颓然。
“依你看,天羽……还有多长时间?”
“多至四年,少则……两年。”
“如何能延长时间?”
“怒臣无能为力。”
“真的不可以吗?”渐渐地,羽越秋眼中,竟有了一丝乞求。
临渊惨淡一笑:“若说杀了臣,便可以延长一年国祚,陛下会做吗?”
果不其然,羽越秋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却又在下一刻,被临渊一句话浇灭了去。
“可惜,没用的。陛下可听说过一句话?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他说出这句话时,就没想能活着走出皇宫,甚至是走出大殿,他在等,等羽越秋一剑杀了他,等着自己血溅当场。
但出乎意料的是,羽越秋放他走了。
此时已入了夜,四月初的天气还不甚暖和,微风吹拂,凉了大殿里高位者的心,也吹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愁绪与惆怅。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这靠杀兄弑弟夺来的江山,总是要还回去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山牢和羽诺的闲唠嗑——
羽诺问他:“皇上,您相信因果吗?”
那时的他,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还未斟酌好怎么回答。
未等他开口,羽诺就替他回答了。
“您虽然信报应,但应该不信因果,不然,您也不会坐在这个高位上。”
“其实我也不甚相信,但我并不想在这世间欠太多债,我还想这辈子了无牵挂些。还债,很累的。”说罢,他笑了笑,笑得羽越秋有一瞬间的恍惚。
“四叔,”这一次,他没有叫皇上,而是叫了“四叔”,语气机械,毫无情感可言,“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人这一辈子,能不信神,不信鬼,不信天道,不信邪,但要信命。”
那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听之着,未置一语,心中却思绪翻涌。
那次,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欠了太多债了,也头一次认同羽诺的话——还债,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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