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周围一片沉寂。
羽国琮愣在当场,怔怔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刚刚他低着头,没有看这人,这会儿倒是看清了——这个人,的确和当年的羽逸程,极像。
当年的羽逸程是名震云空大陆的战神,一个人,几乎创造了一个时代。却没成想,二十多年后,他的儿子,也有如此出息。
羽落枫让这两人在一旁坐下,这才说起了之前的事。
“我出生于清羽承德二十七年九月十七。父亲去世时,我三岁。那时,我还不知道谁是我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父亲去世时,因为身份原因,我与母亲仅在远处看了一眼,算是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死后,我们母子就被送到了云墨城,封锁了身份信息,是凌潇表伯送我们走的还跟三伯打了商量。因为先前父亲的死,他害怕我们被报复。于是我们就搬到了云墨城,郊外有间庄子,是当年三伯置办的,就是我们那会儿住的地儿。”
“被送出京城后,三伯不放心,还暗中令精兵保护着。以前母亲总说,我的命是三伯给的,以至于我误会了她的意思,认为三伯是我父亲,问她既然我也是皇家的孩子,为什么要送我们出去。后来长大了些,我才知道,三岁那年我远远看过一眼的,躺在病榻上口吐鲜血的十几岁的少年,才是我的父亲。父亲死时,十九岁。”
“母亲请了当地有名望的先生和武师,负责我的教育。因为地界偏远,消息不灵通,在清羽灭亡后一年,我才得知消息。那年,我十四岁。得知消息的那天,母亲哭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母亲哭过。印象中,母亲总是很刚强,不让理的。哭过以后,她去了街上的殡仪铺子,买了一堆牌位,还买了一把刻刀,将清羽皇室十七代国君和皇后的名字刻上,一笔一画。母亲的记忆力很好,之前嫁到五王府,她翻过一次清羽皇室的族谱,便将人名都记了下来。”
“这些牌位,母亲刻了三个月,随后又找来村里的壮年人,着风水先生找了一块空地,帮忙修了一座祠堂将牌位供起来。起初,她不知道近两代情况如何,自祖父这一代起就没敢刻牌位。后来,她听说了三伯的死讯,再三确认后,才加上了他一个。”
“母亲说,羽越秋是我的四伯,但他不是个好人,当年他毒杀了我父亲,又干了谋权篡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是认,她从不让我叫他四伯,只让我直呼其名。”
“她说,我有两个父亲,一个生我,一个养我。我的生父很历害,是一个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他十四岁那年就成了清羽赫赫有名的战神,可以说,他一个人,创造了一个时代;我的养父是一位仁君,为人宽厚,心系天下民生,深受百姓的爱戴,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
“她告诉我,那个被全族诛杀的凌家,是清羽的名门望族,也是皇亲国戚。但凌家从未在人前拜过高门大族的架子,也从不占着一座国公府吃软饭。相反的,他们家,是底层官最多的家族,这一代最高官职的在朝官员,也不过是一个正二品的将军。”
“凌家对于皇家的忠诚,是天地可鉴的,从第一代凌国公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开始,一直忠心耿耿。他们从不选边,从不站队,只忠于龙椅之上的皇上和将来的储君。”
“但可惜,战神有勇有谋,却少了心计;仁君福泽天下,却少了城府,皆死于轻信于人,才致百年大族一夜陨落,百年江山一朝易主。”
说到这,羽落枫吸吸鼻子,两行泪划过他的脸,声音哽咽。
“十六岁那年,母亲集结起全城百姓和山匪头子,揭竿而起。那时,时机已经成熟。军队,也就是那些百姓,是从两年前开始训练的;山匪,也是早年收编的;武器,也是提前造的;西南边境,羽越秋征收重税,人心不满已久。那回,天羽依五人镇压,因我方军队人数太少,且多为平民百姓,败了。”
“后面两年,我们又跟天羽有过三次交手,但都惜败。消沉了一段时间,于五年前,我们打了第一场胜仗,这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后来接连几次打败天羽的军队后,见形势稳了,就自立门户,才有了云墨国。”
“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半年前因操劳过度,离世了。去世前,她说,现在,这个国叫云墨,现在,这个国只有七座城,但将来,不论是这七座城的云墨,还是地域广阔的天羽,都不能放过,这个国,必将叫回十年前的名字。”
“对了,我母亲叫秦枫,是一个包子铺掌柜的女儿。父亲在时,并未来得及她个名分,说实在一句,我也是庶出。”
羽国琮摇头:“你并非庶出,你母亲虽无名分,但是是入了族谱的,是皇家承认的媳妇,你也算嫡出。”
“况且,嫡庶不重要。”
“谢祖父。”羽落枫浅浅一笑,再次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羽诺在一旁都看懵了。原来那个隐瞒身份自立门户的堂堂云墨国国君,竟是他的堂兄?原来,他的三弟根本没死?
不过他想多了一层——那十年前那个被打死的孩子,是谁?
他想问,却见羽落枫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就闭了嘴,等对方自己说。
果然——“这里并无旁人,就用不着这么拘着了,大殿里里外外都上了锁,我便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看了羽国琮一眼,就这一眼,羽国琮看出了门道,退了出去。
“皇上?”羽诺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你叫我什么?”羽落枫笑笑,“看来刚刚的话是一句没听懂呢,既然我也算认祖归宗了,怎么还叫皇上呢?”
“堂……堂兄。”他立刻改口。
其实一开始,羽诺是不适应的,毕竟他没有见过这个堂兄,况且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他不敢轻易攀亲。
羽落枫知他在想什么,说:“面子上的工夫是做给外人看的,私下里都是一家子,不用这么拘着,你就是叫我大名我也是应的。”
羽诺心说哪敢直呼大名,不是君臣,也是兄弟,当弟弟的直呼兄长大名算什么回事?
“之所以将祖父支开,是因为这件事……我怕会刺激到他。你们知道之后,记住了也就记着,他知道是他的事,不知道更好,你们不能提。”
两人赶紧应下,就听羽落枫深吸一口气,用低至仅他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羽越秋,不是清羽皇家血脉。”
雨中晞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