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苏禾便醒了。枕畔姜寒川的呼吸轻得像春蚕啮桑,一缕晨光从茜纱窗漏进来,正巧落在他微蹙的眉间。她支起身子,惊觉昨夜卸下的玄铁凤鸣簪竟被姜寒川用红绳缠着系在腕间,沉甸甸地硌着血脉。
帐中残留的龙涎香混着些微血腥气——昨夜情动时她咬破了他肩头,此刻那处伤被素帕草草包扎着,渗出点暗色痕迹。苏禾伸手欲抚,却在半空僵住。姜寒川颈侧有枚淡红的齿痕,与蓝景仪当年化龙失控时留下的印记位置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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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赤足踏过冰凉的青玉砖,昨夜散落的嫁衣金线在晨光中如蛛网纵横。妆台铜镜映出她脊背新添的抓痕,与心口那道阴铁旧伤叠成诡异的图腾。指尖抚过姜寒川挂在屏风上的绯色婚服,内衬处暗绣的卷云纹让她想起蓝景仪及冠时的抹额花样。
"宗主..."姜寒川梦呓中的呢喃惊飞檐下白鸽。苏禾回望床榻,那人睡梦中仍攥着她一缕青丝,仿佛攥着惊鸿剑的穗子。她忽觉腕间玄铁簪烫得惊人——这原是蓝景仪断角炼的法器,去年上元夜被姜寒川偷换成冰玉质地,此刻却在晨雾中泛起姑苏禁地才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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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手时铜盆映出十七岁的倒影。那年的苏禾攥着断成两截的桃木簪,看苏涉将惊鸿剑刺入她丹田:"情爱是穿肠毒,阿禾需断情绝欲。"可姜寒川昨夜抵着她耳垂说的"宗主心脉跳得比鄱阳水汛还急",倒比剑锋更利三分。
妆匣底层的暗格突然弹开,半块饴糖纸被晨风卷出。金箔绘的"聘"字褪成赭色,与蓝景仪当年塞进她剑鞘的情笺如出一辙。苏禾将糖纸按在姜寒川昨夜写的婚书之上,朱砂批注的"永结同心"霎时洇开血似的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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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我要的。"苏禾对着铜镜绾发,冰玉簪穿透发髻时带落几根发丝。镜中人眉眼仍是秣陵百姓熟悉的冷厉,可颈间红痕却像极了当年被薛洋的锁魂链勒出的印记。她忽然想笑——世人皆道苏宗主算无遗策,却不知这桩婚事最大的变数,竟是自己这副尝过情欲便贪欢的皮囊。
姜寒川翻身的响动惊醒了案头镇纸的玉麒麟。苏禾望着他脊背上交错的旧伤,那些为护她留下的疤痕在晨光中宛如活过来的蛊虫。最深处那道直贯腰际的剑痕,正是三年前江澄的紫电误伤所致。彼时姜寒川跪在血泊里说的"能替宗主挡灾,是寒川之幸",此刻想来倒像句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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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的晨钟穿透三重纱帐,苏禾系上宗主令的手顿了顿。姜寒川梦中仍下意识为她压好被角,这温柔做派与蓝景仪当年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昨夜合卺酒入喉时,姜寒川借着酒意问的那句:"宗主可曾有一瞬,不当我是秣陵的剑?"
案头堆着未批的赈灾文书,最上方是江澄的笔迹。苏禾蘸着残胭脂在"云梦"二字上画了道红圈,就像当年在蓝景仪命牌上烙封印。腕间玄铁簪突然嗡鸣,她惊觉姜寒川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染血的绷带为她包扎掌心——昨夜她竟不自知地掐破了皮肉。
"寒川。"她任他系好最后一个结,"今日起,你搬去东厢。"
姜寒川的指尖在她腕脉停留片刻,那里跳动着与惊鸿剑同频的节奏:"宗主怕梦魇伤我?"他忽然笑了,露出昨夜被她咬破的唇角,"可寒川最不怕的,就是被宗主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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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日光劈开云层时,苏禾已端坐议事厅。姜寒川递来的茶盏余温尚存,盏底沉着朵九瓣莲——分明是江澄独门秘制的安神茶。她摩挲着袖中蓝景仪送来的密函,东海明珠在掌心跳动如鲛人泪。
"宗主,清河急报!"
传令官的声音惊落梁上积尘。苏禾望着文书中"不净世有异"五字,忽然想起今晨姜寒川更衣时,绯色官服下隐约露出的龙鳞纹腰封。惊鸿剑在鞘中发出悲鸣,她饮尽盏中冷茶,将糖纸与婚书一同焚于烛火。
灰烬落在牌位顶端,恰似当年薛洋撒在她棺椁上的饴糖屑。苏禾抚过衣服上的并蒂莲纹,忽然明了姜寒川昨夜在她后背划的符咒——那不是催情阵,而是以心血为契的护命咒。
晨光移过宗祠牌位,苏悯善的名字在烟尘中模糊不清。苏禾望着殿外新栽的桃林,惊觉最锋利的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困在自己鞘中的那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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