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会金田一朝风云起，凝碧血四海浪潮生（二）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何永志在这山林里经历了无数个昼夜更替，不知不觉间，两年的时光悄然流逝，如今又是腊月，正值梅花时节。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何永志的武学修为有了质的飞跃。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武艺精湛的剑客。他的剑法愈发精妙，每一次出剑都精准无比，力道的掌控也更加自如。他的专注力和内力都有了显著的提升，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深厚的武学智慧。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者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他的胃口一直在下降，做什么事也总感觉力不从心。他的面容愈发憔悴，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一丝坚定和从容。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在寿元将尽的前几天，老者总是重复地念一首词。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充满了对过去无限的怀念及遗憾。

“梅斜墙外。风约芳尘退。

惊燕起，摇珠碎。

落英香步撵，朝露沾衣带。

花影处，清眸星目初相对。

梦遍重来会。魂系罗帷盖。

心已许，盟常在。

朱颜浑易逝，素志终难改。

情不灭，相思注滘东流海。”

​

何永志静立身前，听着师父气若游丝的吟诵。听到“梅花”，“朱颜”，“相思”，大致是关乎男女之情。他虽读过几年书，却品不出词中深意，只觉字字如梅瓣坠雪，带着隔世的风尘。

老者回光返照那日，竟比往常清明许多。他将何永志唤到跟前，枯瘦的手紧攥着徒弟的腕子： "永志，落梅十一式你已得了形髓……"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急咳，袖口溅上点点猩红，"为师大限将至，唯有一桩憾事……"

何永志跪地俯首："弟子万死不辞。"

"这些日子我反复念的那首词……"老者望向窗外，眼神忽然温柔，"三十年前的正月，梅林初见……"

那年乱琼纷飞，他们一见倾心。她执笔写就新词时，梅枝正落在他未归鞘的剑上。粗人不懂风月，却在离别前的最后时光里，将每一片共看过的梅影都化作了剑招。

何永志见师父气息越来越弱，浑浊的双眼却死死盯着自己的衣襟。他忽然明白过来，低声道："师父可是要弟子取什么东西？”

老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怀...里..."

何永志小心地探手入师父衣襟。三十年的瘫痪让这副身躯枯瘦如柴，他摸到一个硬物，用指尖轻轻勾了出来——那是个褪色的锦囊，布料早已泛黄，却仍能看出当年精致的绣工。

"打...开..."师父的声音像是风中的蛛丝。

何永志解开锦囊，一缕青丝滑落掌心。那发丝乌黑发亮，在烛光下泛着幽光，仿佛凝固了三十年的时光。发丝下压着一块羊脂环佩，玉质温润，上雕几朵含苞梅花，花蕊处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何永志见师父突然睁大了眼睛，枯瘦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要说什么。他连忙俯身凑近，听见师父气若游丝的声音：

"永志...带着这个...去..."

师父的话戛然而止，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然咽气了，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何永志，瞳孔却已开始涣散。

何永志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半晌才直起腰来。窗外风雪依旧，一片梅瓣穿过窗棂，打着旋儿落在师父再也不会起伏的胸膛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锦囊，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师父临终连个完整的地名都没说完。这茫茫江湖，要他上哪儿去找人？

何永志替师父整理遗容时，在贴身内衫里摸到一张桑皮纸。纸面布满不规则的褶皱，边缘留着几处细小的齿痕——是师父用牙咬着笔写下的。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墨迹犹新，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上面写着一首跟师父这几天一直重复念的词相同格式的词：

千秋岁

花红柳翠。风起琴声碎。

刀乱舞，针锋对。

江湖由此远，尘世从今累。

情初定，万山相隔终成溃。

碧蚁浑如水。无力催人醉。

个中苦，谁人会？

千伤空有恨，九死终无悔。

缘已尽，心头一点相思泪。

"碧蚁..."何永志的指尖抚过这两个洇得最深的字，忽然想起半月前那个落雪天。卖酒的老头掀开泥封时，琥珀色的酒液上还浮着细碎的绿沫："这叫'绿蚁新醅'，古书上又叫'碧蚁'..."

他拎回酒壶时，师父正咳血，却忽然抓住酒壶问：“这酒…可有别名？”

“卖酒的说叫碧蚁，文绉绉的——”

师父竟笑起来，满嘴血沫子混着酒气：“碧蚁…好…她当年也爱这种酸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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