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齐朝定戈四年，兮芷，澹河西岸。

景承帝祈丰八年，天下大旱，连三年颗粒无收，又地方官史腐败，民怨四起，不达于天，激起各方叛乱，一代宗师轻尘遂而起兵，短短一年便横扫诸王，尊临天下，定国号为齐，国都凝泽，纪元定戈，以彰天下。

然之后轻尘却愈发暴虐，穷兵黩武，大兴土木。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前朝太子陌羽因此重新起兵，收北方地，与齐军对峙于兮芷。

至定戈四年，天下大势尽归景王羽，齐帝轻尘。

可普通人并不在意天下大局如何，他们只盼着战争尽早结束，好继续平和地生存下去。

兮芷有河名澹，此河流经大半兮芷，接运河以南，又汇护城河以东，河水清湛，其宽甚广，非撑船划筏不能渡过，如今兮芷归景，边境之城人尽皆逸散，景军虽护平民，但大数人也不想再于此待着。

天光尚暗，于岸边划筏的老叟隐约间看到一人缓步行来，他心下疑惑，不由出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渡河？”

那人一头墨发用木簪挽起，着白色锦缎外袍并月白织绵云纹窄袖罩衣，腰间系带结至右身侧，于夜风中微微飘荡，老叟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出他一身的疲惫。

“是啊，烦请翁叟载我一程。”

尽管已尽力掩饰，但他话中的悲凉却令见惯了风浪的老叟都心下一惊，老叟看了看河对岸，不由出声提醒道：“如今齐军与景军对峙云檀，公子若要前去，只怕危险。”

陌羽摇了摇头，虽说满身疲惫，但他却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态，说出的话依然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爱人还在凝泽，我要去找他。”

老叟愣了几瞬，随后叹息一声：“老翁于此撑筏不知几年，亲眼见证过景亡齐立，本认为如此就算过去了，可那想……哎，老翁已不知道还可以再活几天了，既然公子执意进京，那这竹筏便让于公子吧。”

老叟说着，将手中撑筏的竹竿斜放于竹筏之上，非是他不愿送来人渡河，只是如今大争之世，谁能保证明日那皇座上坐得是谁，若来人于京中闯出什么事，只怕他也受牵连。

陌羽看着老叟放下竹竿，并未说什么，只是自腰侧间取出一锦缎做的佩囊，将之递于老叟道：“多谢。”

老叟接过佩囊，只觉沉甸甸的抬不起手，想来其中装有不少银钱，心下一惊，不由又是一叹：“公子心善，此去可万般小心。”

陌羽已经拿起了竹竿，他将双臂撑起，听此，在离岸的刹那对着老叟谢道：“羽谢翁叟吉言。”

老叟乍然一惊，慌忙看去时，方才撑筏的人已行至远处，河中水波荡漾，月光将那身影笼罩，又于水波中破碎。

月色皎洁，天地空阔。

·

在陌羽离去的一月后，齐帝轻尘崩于凝泽。

轻尘无子，京中局势顷刻大乱，齐军节节败退间退守京城。

不日，景军破城，景王羽称帝，改纪元安和，重立宴宁为国都。

天下始定。

景朝定丰二年，景帝崩于未央宫，传位于太子朔，归葬渚山，谥景宁帝。

又一百三十七年，景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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