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潮起潮落

灯光惨白，英语老师在上面改题目，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里，叶言和习思远躲在课本后翻着同一本漫画。

　　那个晚自习，教室里的灯光白得刺眼，像是要把所有青春的痕迹都照得无所遁形。头顶的日光灯管偶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与英语老师红笔划过试卷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叶言和习思远躲在竖起的英语课本后面，肩膀挨着肩膀，共看一本《灌篮高手》单行本。

　　“流川枫这球太帅了...“叶言压低声音说，手指不自觉地指向漫画上的画面。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

　　习思远轻轻“嗯“了一声，一缕黑发从她扎得松松垮垮的马尾里溜出来，垂在脸颊边。叶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是那种五块钱一包的洗发水味道，却让他心跳加速。

　　突然，英语老师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

　　“叶言，上来。”

　　叶言心头一跳，慢吞吞地站起身，习思远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像是在说——“你完了。”

　　英语老师背靠着希沃白板，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最乖？”（方言里，“乖”就是好看的意思。）

　　“不知道。”

　　“你肯定觉得习思远最乖对不对？”

　　全班瞬间响起一阵起哄声，叶言耳根发烫，硬着头皮敷衍：“都乖，都乖。”

　　他接着说，“你崽儿确实很有眼光哦，我也觉得别个很乖。”

　　然后英语老师接着拱火，“那你觉得他和另外某某女生哪个乖？”

　　少爷继续装傻充愣

　　“都乖都乖。”

　　眼看着少爷逗不出什么结果，英语老师就把西园寺喊上来了，要西园寺来讲题，西园寺就真上来了准备讲

　　“不行，你不要给我讲，你给他讲，他天天给你讲，你现在给他讲来给他讲个明白”

　　少爷脸红了，但西园寺还挺冷静，看少爷紧张还说他：

　　“莫闹，认真听”

　　她讲题的声音很轻，但条理清晰。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握着粉笔的手指上，指尖沾了一点白色粉末。叶言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看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校服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白皙后颈。

　　英语老师问少爷，她讲对没。

　　但少爷根本没听，一心看西园寺去了，就一个劲点头，啊对对对，全对了。

　　“对锤子，这道题答案都写错了还对。”

　　在哄堂大笑中，叶言偷瞄到习思远抿着嘴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土而出。

　　初中的时光就在这样的打闹中溜走。升入高中后，两人被分在不同班级。叶言的教室在三楼最东边，习思远的在二楼西侧，中间隔着一个种满香樟树的中庭。每到课间，叶言总会借口去厕所，绕远路经过习思远的教室。有时能看见她趴在桌上补觉，头发散在臂弯里；有时她在和女生们说笑，眼睛亮晶晶的。

　　但最期待的还是每周六放学。他们会坐同一班公交车回家，叶言总会“恰好“在车站遇见她。

　　第一个周六，叶言故意磨蹭到习思远通常离开的时间才收拾书包。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站台上，他假装专注地玩手机，实际上每隔三秒就抬头张望。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时，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好巧啊。“叶言说，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发颤。

　　习思远看了看他通红的脸，又看了看他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三楼的教室到车站至少要跑五分钟。“嗯，好巧。“她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的“偶遇“持续了整个高一。每次叶言都会提前半小时到车站，躲在报刊亭后面，直到看见习思远出现才假装刚刚到达。有次下大雨，他在报刊亭外淋得像只落汤鸡，却因为怕错过她而不敢进去躲雨。当习思远撑着那把印着小雏菊的伞出现时，他冻得牙齿打颤却笑得像个傻子。

　　高二上学期的一个周四，叶言在食堂排队时听到习思远和闺蜜的对话。

　　“西园寺，三班那个体育委员又给你递纸条了？“闺蜜挤眉弄眼。

　　习思远搅动着碗里的紫菜汤，“嗯“了一声。

　　“你怎么回的？“

　　“我说高中不想谈恋爱。“习思远的声音很轻，但叶言听得一清二楚。他手里的餐盘差点滑落，酸涩感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喉咙。

　　那天晚上，叶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习思远发来的消息：“明天物理作业最后一题答案是多少？“

　　叶言盯着那个猫头鹰头像看了很久，突然坐起身，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周末有空吗？去新开的游乐园怎么样？“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枕头捂住脸。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好啊，几点？“

　　叶言从床上弹起来，头撞到了上铺的床板，但他顾不上疼，立刻回复：“上午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周六早晨，叶言五点半就醒了。他试了六套衣服，最后选了那件深蓝色卫衣——习思远曾经说过这个颜色衬他。出门前，他往口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又对着镜子练习了二十遍“我喜欢你“的口型。

　　游乐园门口，习思远已经等在那里。她穿着浅灰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高马尾，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看到叶言时，她挥了挥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闪闪发亮。

　　“等很久了？“叶言小跑过去，闻到空气中飘来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

　　“刚到。“习思远笑了笑，眼睛扫过他精心抓过的头发和明显新擦过的球鞋。

　　他们先去了旋转木马。叶言挑了一匹白马，习思远选了旁边的小马车。音乐响起时，木马上下起伏，叶言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阳光透过彩色玻璃顶棚，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路！“在去海盗船的路上，习思远突然拽住叶言的袖子。他差点撞上一个卖气球的小贩，五彩缤纷的气球在他们头顶飘荡，像一场凝固的彩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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