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玉碎

玄冥寒潭第三千六百级石阶上，楚凌霄的指尖深深抠入冰晶凝结的青石缝隙。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他咬紧牙关将最后半截身子浸入墨色潭水，喉间立时涌上腥甜血气。

"还有半刻钟......"

少年仰头望着悬在寒潭上方的青铜日晷，晷针投下的阴影正缓缓移向辰时三刻。潭面漂浮的冰晶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道幽蓝符文自潭底浮现，在雾气中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案。

这是他每月必经的酷刑——唯有玄冥寒潭至阴之气，才能压制体内肆虐的"九幽道毒"。十年前那场变故后，这道自娘胎带来的诅咒便如附骨之疽，每逢月晦便会发作。

"喀嚓！"

胸前的玄玉突然传来细微裂响。楚凌霄瞳孔骤缩，这枚自出生便佩戴的古玉此刻竟浮现蛛网般的裂纹，玉中游动的混沌气旋正在疯狂旋转。

"不可能......"他伸手按住玉佩，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潭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无数气泡裹挟着青色光点涌出水面，在少年周身形成旋转的星云。

"轰！"

一道青光自玉中冲天而起，竟将笼罩寒潭千年的阴云撕开缺口。楚凌霄感觉有团炽热的火焰在经脉中炸开，原本被道毒侵蚀的枯萎气海突然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道气复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指尖跃动的青色气旋。十年来如同荒漠的经脉此刻春潮涌动，蛰伏在骨髓深处的某种力量正在苏醒。寒潭四周的符文突然黯淡，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

"放肆！"

暴喝声自山巅传来，三道身影踏空而至。为首的大长老楚怀山袖袍翻卷，玄铁打造的囚龙锁链破空袭来，却在触及青光时寸寸崩裂。

二长老楚怀海眼中闪过惊疑："玄冥寒潭的封印......"

"此子有异！"三长老楚怀江突然掐诀，九枚镇魂钉带着猩红血芒直取少年要害。楚凌霄本能地抬手格挡，青色气旋竟将法器尽数吞噬。

三位长老同时色变。大长老指尖亮起幽蓝符文，寒潭四周突然升起十二根盘龙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悬浮着滴血的青铜铃铛。

"启十二都天锁灵阵！此子已被邪祟附体！"

铃音化作有形音波层层压下，楚凌霄耳中嗡鸣不止。胸前的玄玉突然迸发刺目光华，玉中混沌气旋凝成古老篆文——那赫然是《太虚道藏》中记载的"破"字真言！

"轰隆！"

石柱应声炸裂，漫天冰晶在青光中蒸腾成雾。楚凌霄借着反冲之力跃出寒潭，湿透的白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掌心流转的道气，突然注意到三位长老站位暗合三才杀阵。

"原来如此......"少年嘴角勾起冷笑，"每月送来的药汤里，掺的是化功散吧？"

大长老面色阴沉如水："孽障！私破禁地封印，该当何罪！"

"封印？」楚凌霄抬手指向正在消散的潭底符文，"这些根本不是镇压道毒的阵法，而是抽髓换血的邪术！"他足尖轻点，身形如鹤掠至最近的石柱残骸前，指尖拂过柱身暗纹："以亲族血脉为祭，好一个楚家长老会！"

二长老突然甩出七枚丧门钉："休要听他胡言！"

青光暴涨！

楚凌霄周身的道气自动结成八卦阵图，法器尚未近身便化为齑粉。他忽然想起《太虚道藏》中某段晦涩经文，双手不自觉地结出莲花法印。寒潭残余的阴气疯狂汇聚，在头顶凝成三朵墨色莲苞。

"道气化形？！"三长老骇然倒退，"这不可能！他明明......"

"此子留不得！"大长老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祭出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浮现饕餮纹路，阴森鬼气瞬间笼罩整座山谷。

楚凌霄感觉有无数冰冷手掌拽住四肢，胸前的玄玉却突然变得滚烫。玉中混沌气旋化作青色巨龙虚影，仰首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龙吟。

"昂——！"

青铜镜应声炸裂，大长老踉跄后退七步，胸前白衣绽开血花。少年趁机纵身跃上崖壁，回头望向寒潭方向时，瞳孔猛地收缩——潭底竟沉着一具被铁链贯穿的白骨，骨骼上布满与他体内相同的幽蓝纹路！

"那是......"

"拦住他！"三位长老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楚凌霄强压下心中惊骇，借着山间雾气遁入密林。经脉中奔腾的道气指引着方向，他恍然惊觉这气息竟与祖祠地宫中的某道禁制产生共鸣。

疾驰中，玄玉裂纹再度扩大。一缕混沌气息渗入识海，恍惚间他看见浩瀚星空中悬浮着九尊青铜巨鼎，鼎身缠绕的锁链尽头束缚着......

"砰！"

箭矢破空声打断幻象。楚凌霄侧身闪避，淬毒的箭簇擦着脸颊划过，在树干上蚀出碗口大的窟窿。十二名黑衣死士自林间现身，手中弯刀泛着幽绿寒芒。

"杀！"

为首者刀光如匹练斩下，却在触及青光时被反震得虎口崩裂。楚凌霄本能地并指成剑，道气自发凝成三尺青锋，剑锋过处带起星河倒卷般的璀璨轨迹。

"星落九霄！"

这是刻在祖祠石壁上的残缺剑招，此刻却在他手中重现锋芒。十二颗头颅冲天而起，少年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源自灵魂的战栗。那些死士倒地瞬间，额间都浮现出九瓣黑莲印记。

暴雨倾盆而下。

楚凌霄跪在溪边剧烈喘息，玄玉终于彻底碎裂。碎片融入心口刹那，他看见幻象中的青铜巨鼎轰然崩裂，鼎中涌出的混沌气息在天际凝成四个血色大字：

九幽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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