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暗子

焚魂谷的黄昏浸在血色里，连风都带着铁锈味。

楚凌霄踩碎一只腐骨鹫的头颅，粘稠的脑浆溅在道宫制式剑穗上——这是三年前北荒除魔队独有的信物，此刻却挂在食腐凶禽的利爪间。

他俯身拾起剑穗，穗尾缀着的青玉铃铛突然震颤，发出与玄玉共鸣的嗡鸣。

铃铛内侧刻着极小的巫文，混沌道瞳映照下，那些扭曲的笔画竟在血光中重组为“饲魂”二字。

“楚师弟，巽位阵眼交给你了。”陆师兄的降魔杵重重顿地，杵头镶嵌的舍利子泛着青芒。

七道身影结北斗阵型踏入谷口，楚凌霄的混沌道瞳突然刺痛，那些澄澈的灵力流中混着星髓碎片特有的幽蓝冷光。

他佯装结印，指尖混沌气悄然渗入阵纹，顺着灵力脉络逆流而上——阵眼深处传来青铜棺椁的碰撞声，与剑冢地脉核心的响动如出一辙。

谷中紫雾翻涌，凝成苏清寒消散前的面容。

冰魄绫毫无征兆地缠住他脚踝，苏师姐的传音入密带着颤音：“地脉有变！”

话音未落，原先立足处炸开血泉，三百具倒悬尸体破土而出。

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嵌着镇魂钉，钉身符文与剑冢刑柱上的星髓剑同源！

楚凌霄剑指抹过太初剑脊，混沌道纹如蛛网蔓延。

当纹路触及某具女尸的衣襟时，他突然僵住——那具尸体腰间悬着的药囊，绣着第三世妹妹独创的九瓣莲纹！

风干的凝血在莲瓣上凝成“萱”字，正是妹妹的小名。

“轰——”

血泉中升起九盏幽冥灯，灯芯竟是蜷缩的婴儿魂魄。

陆师兄的降魔杵突然调转方向，杵头舍利子裂开，钻出沾满粘液的星髓剑胚。

楚凌霄翻身避开绞杀，剑锋擦过苏师姐的冰魄绫，绫缎裂口处渗出星髓金血——与苏清寒如出一辙的“人形浑天仪”特征。

他顺势扣住绫缎边缘，混沌气如毒蛇般顺着经纬脉络逆行，绫缎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竟与三日前北冥冰原上青铜巨柱的机关响动完全同步。

慧明禅师的法相在血雾中暴涨，脑后功德金轮却爬满黑莲纹。

紫金钵倒扣而下，梵文化作的锁链缠向陆师兄脖颈：“孽障！岂敢污我道宫清誉！”

楚凌霄的太初剑穿透法相眉心，挑出一枚刻着黑莲纹的星髓核心。

核心裂开的刹那，云端传来瓷器碎裂声——紫霄宫某盏魂灯应声而灭，残存的灯油气息让他想起冥河舟子消散前的那声叹息。

“好个度化众生的往生咒。”

剑尖挑起半截残破符纸，朱砂符文褪色后露出冥河水写的招魂令。

楚凌霄突然抓住陆师兄手腕，混沌气顺着经脉逆行：“让我看看，三尸虫是怎么钻进金身罗汉的皮囊！”

陆师兄的皮肤如蝉蜕般剥落，露出布满魔纹的骷髅本体。

七根星髓锁链穿透琵琶骨，锁链尽头隐现大雷音寺的渡厄印——正是三年前他亲手刻在北荒幽冥锁链上的佛纹！

锁链缝隙间渗出黑血，每一滴落地都化作嘶吼的怨灵，那些扭曲的面孔竟有几分像道宫失踪的弟子。

“原来佛魔本是一体。”

楚凌霄的剑锋抵住骷髅眉心，那里嵌着半枚舍利子。

舍利内部蜷缩着老僧残魂，正疯狂捶打结界：“快走！这是接引圣人的……”

阿鼻剑劈落的罡风掀起血浪，楚凌霄左臂腾蛇逆鳞倒竖。

祖巫精血在虚空绘出半幅都天神煞阵，与北冥冰原上十二祖巫雕像的威压共鸣。

剑刃相撞的刹那，他窥见修罗瞳孔深处的真相：这具魔躯丹田插着的星髓剑，正通过金线向三十三重天外输送混沌气！

剑气余波震碎方圆十丈的岩层，露出下方沸腾的星髓熔池——池底沉浮着无数青铜棺碎片，每片都刻着与他面容相似的脸。

血池突然沸腾如泣，十万青铜棺的幻影在雾中浮现。

每具棺内都封存着楚凌霄的转世身，心口星髓剑输送的混沌气，在紫霄宫穹顶凝成老子恶尸手中的造化玉碟！

棺盖表面的巫族献祭图流动起来，描绘的正是十二祖巫分食道帝执念之心的场景。

“养剑千棺，好大的手笔。”楚凌霄的混沌道瞳流出血泪。

前世记忆如毒蛇撕咬灵台：

第一世屠杀巫族时，老子恶尸在云端抚掌而笑，封神榜的金线缠绕着垂死孩童的脖颈；

第二世红颜消散时，东皇钟碎片映出道宫使者的黑影，那人袖口的黑莲纹与玄胤真人如出一辙；

第三世妹妹的残魂在青铜灯中嘶喊，灯焰里漂浮的星髓粉尘，正与此刻血池中的星髓熔液同源……

棺盖突然炸裂，三百具尸体睁开空洞的眼眶。

他们的喉骨震动，发出老子恶尸重叠的回音：“你以为挣脱轮回便是自由？每个转世身都是精心培育的剑胚！”

太初剑发出悲鸣，剑格玄玉浮现蛛网裂痕。

楚凌霄却突然轻笑，掌心按上最近那具青铜棺。

棺内少年尸体的丹田处，星髓剑胚正与他灵台内的混沌青莲共鸣！

玄玉迸发盘古吼声，十万星髓剑同时震颤。

混沌青莲的根系刺入棺椁，疯狂抽取养剑三千年的能量。

老子恶尸的怒吼声中，紫霄雷骨镀上巫纹，他挥出的剑气竟同时蕴含十二祖巫的煞气！

剑气扫过之处，青铜棺接连爆裂，残存的混沌本源如百川归海，在他识海凝成东皇钟虚影。

钟声荡开的瞬间，焚魂谷地脉寸寸崩裂，露出虚空深处悬浮的周天仪——那由十万道宫弟子魂魄驱动的巨型浑天仪，正将抽取的混沌气注入鸿钧闭关的紫霄宫！

河图洛书在剑身显形，星髓剑气撕裂虚空。

归墟裂痕中涌出的混沌气裹挟刑柱碎屑，楚凌霄最后瞥见玄胤真人扭曲的面容——那道紫色法袍的袖口，黑莲纹正与裂痕深处的巨眼共鸣。

“告诉鸿钧——”他斩碎最后一具青铜棺，残魂流光没入玄玉，“他的牧羊人，要掀翻羊圈了。”

冰魄绫残片在掌心发烫，冥河水写就的巫文浮现：【道宫饲剑，九幽养魂】。

当指尖抚过“魂”字最后一笔，残片突然化作苏清寒的虚影：“第九玉珏…在阵眼…”

虚影消散时，三百里外的断崖上，楚灵萱正被十二尊祖巫雕像围困。

她眉心的东皇钟印记已蔓延至锁骨，而雕像掌心托着的魂魄，赫然是前三世最珍视之人！

“凌霄…救我…”三个时代的呼唤同时在耳畔炸响。

楚灵萱触碰雕像的瞬间，东皇钟印记化作锁链缠向咽喉。

地脉深处传来鲲鹏长吟，北冥寒潮裹挟着娲皇残念的叹息：“所谓补天，补的正是人心裂痕…”

断崖下的冰层轰然碎裂，露出深埋地心的青铜巨门。

门扉上十二祖巫浮雕的眼中，同时淌下血泪——那血珠坠落的轨迹，竟与太初剑刚刚斩出的星河剑痕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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