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镇痛刻度

社区医院的自动取药机发出咔嗒声时，苏雨晴正对着屏幕上的药品清单发呆。她颤巍巍的手指在"吗啡缓释片"和"盐酸曲马多"之间来回滑动，像是面对两种不同烘焙度的咖啡豆。

"这次换国产药吧。"她突然转头对我说，"省下的钱够买十磅曼特宁。"医保卡余额显示仅剩三位数，这是她停掉自费靶向药的第三周。

取药窗口的护士探出头："苏小姐，止痛贴需要家属签字。"她无名指的婚戒在签字栏上方悬停片刻，最终落在"本人自愿放弃"的选项上。我抢过笔时蹭到她手背的淤青，那是昨天静脉注射留下的失败针孔。

回家的公交车上，她将止痛贴塞进薄荷糖盒。铝箔纸摩擦声里，她突然说："巷口面包店要转让。"这是化疗后她第一次提及未来，"改成咖啡烘焙坊的话..."话音未落便昏睡过去，额头抵着车窗上三年前的咖啡店招聘启事。

深夜发现厨房有动静。她赤脚站在料理台前，正将止痛片碾碎混入咖啡粉。"这样你喝的时候..."发现我站在门口，她慌乱打翻量杯，白色粉末在月光下像撒落的骨灰。冰箱贴着的《疼痛日记》最新一页写着："今日吗啡剂量=两杯曼特宁的苦度值。"

暴雨夜，她蜷在阁楼整理旧物。泛黄的实验记录本里夹着咖啡豆样品袋，标签上手写着："LY-0923第612次改良"。每袋豆子都附着一张糖纸，背面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字迹标注："失败原因：苦味阈值仍高于他术后承受力。"

清晨喂猫时，拿铁猫的食盆里混着抗抑郁药。她蹲在潮湿的纸箱间，将奥施康定掰碎拌进金枪鱼罐头："这个能让你忘记流浪。"野猫的瞳孔在晨雾中收缩成咖啡豆形状，她腕间的住院手环滑落进排水沟。

社区安宁疗护团队来访时，她正在调试咖啡机。因脑转移而迟钝的听觉，让蒸汽声听起来像是隔着深海。"我们建议安装镇痛泵..."社工话音未落，她突然按下连续出杯键，浓缩咖啡的焦苦味瞬间充斥房间。

黄昏收拾她的梳妆台，发现抽屉深处藏着冷冻的咖啡豆。密封袋上贴着实验室标签："临终关怀专用配方——零苦度曼特宁"。成分表显示这是用她冷冻的卵母细胞培育的转基因豆种，保质期一栏赫然印着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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