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欢摊开信纸,和窦绾一起,用所认不多的字和知识,开始了看信之旅。
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盈欢一字一字地读着,窦绾则也在说出盈欢不懂自己却识得的字:“兄……见字如面……弟成……敬上,自兄取……子以来,弟无一………得兄…信…”
“你们在做什么?”冷不丁地,一个女声响起。盈欢和窦绾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管她们礼仪的顾尚仪,正蹙眉看着她们。
“我们……”盈欢不知从何说起,这次她可没有主动拿信去问太傅,却好巧不巧地让顾尚仪撞了个正着。
“拿来。”顾尚仪伸手,口气不容置疑,“一个不见,却又在做什么?”
盈欢和窦绾左看看,右看看,都在犹豫着,顾尚仪那边却看出了端倪:“怎么,难道你俩也像太孙学习,在偷传看小纸条?”
两人没想到顾尚仪这么快就猜到大部分真相,连连摇头,但随即,又在触及尚仪的目光中低下了头,随即,窦绾慢慢伸出手,交出了自己手中的信纸。
顾尚仪看了窦绾一眼,接过信纸,目光触及上头龙飞凤舞的满满一页纸,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光匆匆扫下,却忽然间猛地一怔愣,抬起头看了一眼盈欢,随即敛住眉目神情,将信纸收入了衣袖中。
“回去将几日前教授你们的行礼手势多练几遍。再练十张大字。”顾尚仪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以后,不要再把这些写字的纸随便拿出来看。”说完,顾尚仪迅速离开,只留下盈欢和窦绾二人在背后投来的疑惑而郁闷的眼神。
顾尚仪走了,窦绾沮丧地说:“这下好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十张大字,今天估计不能应太孙的约了。“
盈欢磨了磨牙,“十张大字,我该怎样向伯母交代呢?今晚我们还是要到伯母那儿用膳的。”由于盈欢父母与东宫的关系,盈欢和好友窦绾一向都是被留在东宫用餐的,甚至于盈欢课后的一切活动,也都在珠辉殿进行。如今她们罚写字的事和原因,肯定都瞒不过玥真,如今却该怎么和玥真解释呢?
窦绾踌躇道:“要不,我们就告诉太子妃实情,然后把大字写了?”虽然会被太子妃责备,但是目前似乎只有这样一个办法。
“好吧。”盈欢满口答应。
珠辉殿,玥真吩咐厨房备好了给盈欢的花折鹅糕和窦绾的梅花酥就坐在了桌案畔,继续翻看宫里的宫女名册和这个月的开支用度,时不时地用朱笔在上头圈点。一旁的小摇篮里,令月恬静地睡着,一张小脸粉扑扑的,怪是惹人喜爱的。屋外,嘉阳和昀曙的笑声从梅林深处传来,更为珠辉殿里添了一团活气。看着屋外的天空,日头偏西,已然也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正月底来梅花将落,宫人的人数和来去也在变化着。殿外,幽远的梅花落笛声传来,是离东宫最近的宁昭仪在迎风对着幽幽的暗香有感而发,玉笛送声。三个月过后,就是濂珠和严煜的的大婚之日了。再过些日子,就该选人为濂珠分担甚至接替活儿了。
一曲终了,玥真手里的名册也翻了一半,就在这时,盈欢和窦绾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濂珠带着从外头回来的两个孩子入殿来了。
嘉阳小小地欢呼了一声,随即兴奋地笑着尖叫了起来。过了一小会儿,外头的昀曙也跟着欣喜地欢呼高叫起来——是昀晔也回来了。
不一会儿,珠辉殿里就被孩子们的身影和脚步声,笑语声充满了,呜哇——,好欢乐与甜的呼声!好一群快乐的小家伙们!
可是一片欢乐声中,盈欢和窦绾却有些讷讷。玥真敏锐地发现,盈欢的神色少了几分欢快,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盈欢挤到玥真面前,声如蚊讷:“伯母,顾尚仪说今日要罚我写十张大字……”
玥真眉头微微一挑,盈欢立刻缩了起来,下意识地往窦绾身旁一靠。又是一副怕人害生的模样。玥真看了一眼盈欢,不由得声儿放软了:“怎么了?闯祸了?”
盈欢抿了抿唇:“我,我………”,怎么了呢?还不是找纸闹得!
盈欢说不出话来,只把一叠纸草草往玥真面前一塞:“我们自己私下底看看,被顾尚仪看到了。”声音越来越小。
玥真随意拿起一张来看,却在第一眼就蹙起了眉,她接着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最后,神色变幻,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却始终一言不发。
盈欢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却见玥真的脸色阴沉,明灭不定,一步步地走向了暴风雨的前夕。
与此同时,麒德殿。
成源正自看着朝堂上的奏章与边关上的奏报。在他身旁,每日的奏折堆积得也正可观。严煜在外头照常巡卫,脚步却比平日更轻快不少——自从被赐婚以来,严煜的心情比过去好了不少,整个人洋溢着即将新婚的喜气,腰间的佩剑上的穗子明显比往日新了,整日明晃晃地挂着,招摇一般地带着他的好心情到处晃悠。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即将新婚的喜悦。成源每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要调侃一下他--新婚燕尔未至,都乐成这样,真到了那一天,还不是乐得如同飞入了祥云,一飞冲天了?
今日,怎么看都是一个宁静的日子,年关将过,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一切在顾尚仪求见之后,化为了泡影。
顾尚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之后便呈上一物,是一张朴素的信纸。
“奴婢再三思量,还是觉得,此物还是交与太子殿下的好。”
成源扬眉,毫不介意地接过折的四四方方的信纸,随意打开来看,却是成渊的字迹与口吻。
“兄长安,见字如面,弟成渊敬上。自兄取妻以来,弟无一日不思兄如常,日日盼得兄之信能如弟般,日日而至。然兄娇妻在怀,再无见弟如婚前,弟寤寐思服,日看兄之手书,盼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弟之心,天地可鉴,为盼兄顾,望兄回顾……”
成源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成渊见他的时候,从未如此说过话——这般暧昧不清的口吻!也从未给他写过这样的信!这般的信他是怎样写出的!何况,成源再三静心,口念圣人篇句,告诫自己戒急戒急,不要为此一纸字句所迷惑,从这字句之中,望见背后因果!只有知道有何因果在其后,才能知道成渊私写此信到底为哪般!
成源平心静气,吐纳气息,平静了一阵子,脑海终于勉强镇静下来。他屏下心神,道:“你的思虑很好,此物确实应该送与我处。你且去吧,此事我自会处置。”
顾尚仪低头行礼,领命而去。成源低头,看着这一张并未寄出的信,心中纷乱,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二日,成源下朝后,回到麒德殿,却见濂珠早就候在了殿外。成源心里“咯噔”一声,便知不好。自从昨日看到那一信纸之后,他就老觉得心里不安。此时,他最无法面对的,便是玥真。而此时,濂珠的到来,带来的,就是玥真的意思。
濂珠神色恭敬,公事公办。成源一点头,她便会意地跟进了麒德殿。待成源坐定后,濂珠奉上了一托盘物什——是一斛珍珠,颜色为紫。旁边,是一枚碧玉簪子,簪子上是一朵翡翠梅花。
濂珠走后,成源这厢,久久不能平静。
说来也巧,前几日,他刚从济阳侯的八卦消息那里得知,龙阳之好,被人称为紫。二女一者已嫁,仍互有有合卺之意,谓之粉;而二男如此,谓之紫。
如今玥真如此,意思多少有些明了。只怕此信的端倪,早已显到玥真面前去了。
成渊七年前的信,静静地躺在一边,另一边,紫珍珠与翡翠梅花簪静静地躺在了另一边。
自己前几日才因为粉和玥真吵上,今日就因为紫面临着玥真无声的兴师问罪。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可没那么好过关。
那一抹绿与紫色的一斛珠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切,砸了。从今日起,自己即将陷入另一场战争。
是一场粉紫战争。
好巧不巧地,时间是在婚后。
这一下,他和玥真之前碰上了同样的问题了。
成源以手扶额,仰天长啸——
天呐,这是报应吗?自己上辈子是如何不修,才碰上了这等事儿啊?
翡翠梅花簪:翡翠是绿色的,玥真喜欢梅花,梅花代表她。所以,意思,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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