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5章 逐恶之晨(紫枭篇)

六月六日的那天，联盟诸国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几乎都被一则来自晟州自治市的消息占领:6.3晟州枪击案凶手已被抓获并就地处决。

晟州官方查出来的结果是认定一名帝国雇佣兵为凶手，他在六月三日晚间喝醉之后遇到了正走在回家路上的怀尔斯首席，在看不清正脸的昏暗环境下意外枪杀了他。

这个结果其实很合理，除了雇佣兵以外，很多小国弱国都驻扎着帝国强制派来的驻军，他们几乎不受当地任何法律的约束，奸淫掳掠都是家常便饭，并且，象牙城那边的立场貌似也是支持枯木政府，他们不仅在三日晚北部危机的时候发声谴责碧宫门前的暴徒，还默许了晟州私自枪毙那个帝国雇佣兵的行为。

看样子，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这只是一场帝国兵痞四处作恶然后踢到铁板的解气剧情，它与早在六月一日就离开晟州自治市的莱昂内尔·科瑞德利亚二世并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他没有能在时间静止的空间中保存尸体的幻印能力的话。

为了证明自己的君权神授，科瑞德利亚皇室大肆宣传过自己拥有的“神禁之血”，就是说，每个人能获得的幻印都是完全随机的，但只有皇族有获得能够干预时间的幻印的能力，而事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如此，一切没有皇室嫡系血脉的人在获得这种幻印时，哪怕是只有一丝丝扭转时间的力量，都会离奇的暴毙身亡。

尽管莱昂内尔本人和官方都说过他那S级的幻印“时空碎片”只能撕裂和创造空间，与时间毫无关系，但还有一个秘密被他自己隐瞒了起来——一个除了他的心腹与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言归正传，我想说的是，在晟州市，仅仅只是用一颗子弹杀了一个人，全球媒体就蜂拥而至来关注，而在同一时间，斯特拉文的这场万人大战却永远不会被任何人记得了。

这也难怪，现在的斯特拉文无时无刻都不在发生这样的战争。当战乱与政变成为一个国家的主旋律时，那么它在国际的存在感将无限趋近于零。

新元历291年6月7日凌晨，政府大楼落下了黄绿相间的斯特拉文国旗与镶金边的佣兵团团旗，升起了红黑相间的自由革命军团团旗，标志着这场战争以自由革命军团的胜利而告终。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亲眼目睹这场战争的任何一个过程，不过这个结果已经证明了我那唯一一个可行方案的实现——极度的焦虑与紧张诱使城内本就在互相猜忌的两家士兵们互相厮杀，城外的援军也在我们的引导下加入战场，趁此机会，游击队员们从各个地方冲进城内、冲上城墙……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我此行的目的仍未达成——那就是为雷切尔斯·炎报仇雪恨。没错，雷切尔斯真真切切是死于刺杀，而凶手也根本不是两大势力的人。

此刻，已是六月七日的早晨，我背靠大树坐在草地之上，从腰挂中掏出了一支密封着白色发光液体的注射针筒，针筒上印着几行小字:

军用骨骼修补剂

制造商:神壁集团旗下奥德诺制药有限公司

生产厂家:三塔市军工联合体

我将它少量多次地扎进双腿上断裂的各个地方，我的左脚脚趾少了两个，右脚也少了一个，不过能保住这两条腿，就已经是万幸了。针筒之中，由三塔市幻灵工业园区制作的白色粘液被缓缓沿着针管推入腿中，修补着已经裂成百来块的断骨。

我用手把两条断腿给慢慢放平，然后抬头注视着正缓缓从伊格纳西奥的棺材那边向我走来的何塞。

“你还有多余的药品吗？”何塞机械地说道。除了鲜血与伤痕之外，他的脸上还有几道干了的泪痕，但在此时，却没有一丝表情，只能从他脸上看出极度的麻木——没错，悲伤、惊吓、喜悦、憎恨、不甘……这些情绪在一夜之间混杂在了一起，像用各种有酸甜苦辣咸的调料煮了一锅汤——初尝即是痛苦，入嘴时，还会尽力用舌头去分辨各种味道，而时间一久，除了舌尖的失味与麻木，便什么也尝不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咬住后槽牙，尽力忍住双腿似寄生虫啃咬般的痛痒。我伸出双手，右手将剩余三分之二的那支骨骼修补剂递给何塞，左手伸向大树后面的帆布袋，一把揪住它底端提了上来，倒出里面的所有东西，然后把装幻导炮的大手提箱护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找吧。”两张麻木的脸对在一起，麻木的声音传入麻木的耳朵。

何塞接过针筒，撩起破破烂烂又沾满血垢污垢的衬衫，把倒出来的药品一件一件兜到衣服里。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何塞走出两三步后又扭过头来说道。

“还能怎么办?活着呗。”我将幻导炮盒抱在怀里，望着正在与满脸拳痕的富贾们交谈的多尔瓦雷加说道。

“你这次功劳很大。”何塞继续说道，“我们是第一次完整的攻下了这座城，连同城里的钱袋子和兵器库也是。”

“哦。”

“你还是要回三塔市吗?”何塞停顿了一会儿后艰难地说道。

“这也不一定，我只是想它能保存我的骨灰罢了。”我目光盯着自己正在愈合的双腿说道，“即便我现在已经没有葬在军校的陵园的资格了，我还是想着至少能死在那座城里。”

又是一阵沉默……

何塞在我旁边站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几次张开来又闭上，最终缓慢且小声地吐出了五个字:

“不如……你留下吧?”

听到这番意料之中的话，我并不急于回答，而是闭上了双眼。

假想中的未来在我眼中不断浮现——加入自由革命军团，与战友们一起攻城拔寨，深入敌后，慢慢地积蓄力量……最终我说不定还能带领几十，甚至几百万人攻入海迪亚市，让这一整个国家都……

我睁开了眼，幻想烟消云散，现实灰头土脸。

“带我去棺材堆那里吧。”我避开了何塞的话题说道，“我要再见炎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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