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把火(荧星篇)

新元历291年6月16日上午

三塔市第二区 三级居住区某公寓楼门外

我左手拎着一个大塑料袋站在一扇铁门外——即使是居住条件和灵子指数条件仅仅比最外层的贫民窟好一点的三级居住区，这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和看上去一拧就断的锈蚀门锁都显得十分寒酸了。

我抬起右手，先是伸向头上戴着的深黑色军帽，用三根手指捏住纯黑的光滑帽檐，仔细整理了一番，然后松开左手，又伸向了右手的手表，最后，用它敲响了这扇门。

“咚咚咚。”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任何人应答。

“咚！咚！咚！ "我加重了少许力道又敲了一次。

门内好像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但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这次我有些不耐烦了，我张开五指，在门上又用力拍了几下，一层薄薄的灰尘从门上脱落下来。

”哎呀，别敲了别敲了，我刚准备躺下呢......”一阵懒散沉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不是说好了下午再来吗，真壁？”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尖锐声音，铁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材矮小、满头乱发、眼窝深陷、衣衫不整的男人从中探出头来。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拖到晚上或者明天再来呢，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欸！？”

一看到我，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原来迷离困倦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和紧张——仅仅只是一双眼睛，就可以使一只垂死瘫卧的病狗变成一头凶狠老辣的饿狼。

“干什么？！”男人立刻松开门把，一手指着我，一手慢慢伸向背后。

“不要这么有敌意嘛......”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左手，把那个塑料袋举了起来，“我只是想来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同事而已。”

塑料袋里，显出一粒粒泛着蓝色荧光的球型浆果的光晕来。

“你是哪位？”男人一边退后一边说道。

“连我都不认识吗？呃......好吧，我记得我们见过不止一面的。”

虽然说普通市民能见到城防军高管的机会并不多，但即使是这样，这个人的信息渠道也太闭塞了一点。

“我不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再想想？比如清算日战争期间的军团长会议？前第七军团团长王星柝si......先生？”

我赶忙把将要脱口而出的“上等兵”咽了下去。

王星柝的目光在我上半身游走，过了一会，他的眼神终于开始放松下来，但仍旧不掩饰其中的厌恶。

“第一军团长，班尼迪克特·焅·洛尔德泰斯中校？”

“我现在是少将了。”我笑着看了看肩上的军衔章，“并且，也不再是第一军团长，而是升到城防军总司令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来话长，我先去了你以前住的职工宿舍，然后又想到了雷切尔斯·炎大校在三塔市的遗产，然后嘛......你懂的，不至于连这点信息都不让我查吧？”

......

王星柝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包灰蒙蒙的劣质茶叶，把它全部拆开，倒进一个老旧但是内壁干净的塑料茶壶里。

“喝吧，要是总司令大人不嫌弃的话。”王星柝冷冷地说道，也不知道暗含了几分讽刺和不甘，他把茶杯推到我面前，我抿了一小口——像是拿街边绿化带上的树叶泡的。

“话说，总司令大人找我这个上等兵有什么事吗？”

“叫我班尼就行，告诉你吧，我其实是明升暗降，实际上连一点实权都没有了，自从老梅根时期，城防军总司令就一直是个虚职了，现在，九位军团长又有几个是能听我话的？”我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将一个蓝色发光浆果抛上天空，然后用嘴接住。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关心一下许久不见的老战友，喏，吃点蓝闪果，是我在大公国那边的朋友送的，这可是伊露亚特产，营养丰富，还能预防灵子病，别人来向我讨都不给他呢。”

王星柝抓起两把就塞到嘴里，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饿了好几天一般。

“斯特拉文之行还顺利吗？”

“你这都要调查？”他警惕地抬起满是发着蓝光的蓝闪果汁的脸看向我。

“用不着我调查，这件事在我们军方高层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且他们多数都认为你要么死在那里，要么就加入那个自由革命军团，不会再回来了呢。”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但是......”王星柝突然低下头来，眼睛直视地面。

“好了好了，有些事情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好受一点，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三年前那个在军团长会议上意气风发地跳上圆桌的军团长消失不见了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小沈的牺牲吗？”

“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还亲手杀了她。”王星柝依旧低着头，不再看我一眼，像是脊梁骨被打碎了一样。

“好吧，那咱们也不谈这个了，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死也得死在三塔市对吗？”

“对，我甚至还幻想过自己以后能去烈士陵园里。”王星柝木然张了张嘴。

“你这是想殉国吗？”我不紧不慢地追问道。

“哪会啊......我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说......我只是想在我死前用这条烂命做点什么罢了。”

“我问你，”我站了起来，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说道，“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王星柝沉默了，我绕到他身后，等着他开口。

“我......是的......哦呜！”突然，我右手掐住他的肩膀，左手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的身体猛地前后摇晃起来。

“那！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每摇一下，我便说一个字。

”我......唔......”

“再怎么消沉也得有个限度吧！你这副样子像个男人吗？我没能力更没心情去安慰你什么，但烂命一条，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如此，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干’字吗？你知道你这副样子像个什么吗？下水道里爬的老鼠！”

“你......我......”王星柝只是惊愕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一时语塞还是被我摇得头晕了。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一把扭过他的脸，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你得支棱起来啊！！”

这句话仿佛要震耳欲聋，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在一片沉默中，我将沾满头油的左手朝他衣服上拍了拍，然后伸向衣兜，把一个黑色的手表，一张塑料许可证，和一封张起来的纸掏出来摔在桌上。

“这是......三塔市多功能对战手表？我涅柔斯手甲的许可证？啊？辰龙要聘请我去当讲师？还是在第一校区？！”

“怎么，你还挑上啦？很抱歉，九大军团里，只有第一军团我是有一点人脉在的。”

“我怎么可能是那意思呢？”王星柝赶忙说道，“只是......”

“我已经没有耐心听你再说些什么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干不干，这都取决于你，干了，你也开心我也开心；不干，那就随便你，我以后也不来打扰了，你就这样老死在三塔市吧。”言罢，我立刻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聘请你，这可以说是我准备烧的第一把火了，希望这会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用这个暑假慢慢思考吧，祝我们合作愉快，‘紫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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