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衣

望城山巅的松涛声里，吕素真道袍被山风掀起褶皱。

这位掌教真人负手立在三清殿前，目光穿透重重殿宇望向小院方向，指节因掐算天机而泛起青白。

半月前紫微斗数昭示的生死劫，此刻正在桃木剑与铁马冰河的铮鸣中震荡。

"师父..."道童捧着碎裂的命牌欲言又止。

"劫数生变。"吕素真拂尘扫过檐角铜铃，望着突然放晴的天穹。

云层裂处漏下一道金光，正落在小院东南角的桃树上——那是赵玉真十几年前亲手栽下的本命树。

院内剑气纵横。

铁马冰河卷起的霜华与桃木剑催发的霞光在空中凝结成太极图纹，李寒衣面具被剑气破开半角。

赵玉真道髻散落，发丝间缠绕着细碎雷光，脚下踏着的却是望城山失传百年的禹步。

"破！"

"阵起！"

无量剑阵自青石板缝隙迸发，与平地惊雷相撞的刹那，满院桃花逆冲云霄。

待绯色烟霞散尽，李寒衣的剑尖抵着道袍领口的阴阳鱼，赵玉真的桃木剑却在她周身布下九宫禁制。

两人掌心相对处，半寸空间里时而雷光游走，时而符箓明灭。

"道剑双绝，名不虚传。"李寒衣撤剑时，檐角铜铃恰好坠地。

那枚刻着"赵"字的青铜铃铛滚到青石缝隙里，被新落的桃花悄然掩埋。

赵玉真垂眸看着满地残红，忽然想起师父昨日占卜时，香炉里那柱始终不散的青烟。

当他再抬头时，雪月剑仙的白衣已化作天边流云，唯有桃树上新添的剑痕，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电光。

“下次见面，还望一战。”

松风卷着余音掠过檐角，青铜铃铛在桃枝上叮当作响。

李寒衣的尾音混着山间雾霭飘散时，恰好有瓣桃花落在赵玉真剑刃的豁口处，无声裂成两半。

年轻道士屈指弹在桃木剑身，震落的花雨里藏着未尽的笑意。

铁剑鸣颤声中，他望见东南方新抽的桃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方才锁住雪月剑仙的九宫阵，竟催发了本命树二十年未现的花信。

"当啷——"

吕素真踏碎满地香灰走来，道袍下摆还沾着三清殿前的晨露。

老道士枯瘦的手指拂过徒弟肩头，那片被雷法灼焦的道袍顿时化作流萤，露出下方新生肌肤上隐约浮现的先天道纹。

赵玉真握剑的手突然发烫，剑柄处沉寂多年的北斗七星接连亮起。

他惊觉师父袖中飘落的不是香灰，而是昨夜卜卦时折断的龟甲残片。

"雪月城的惊蛰，倒是催发了望城山的春。"吕素真指尖凝出一滴朝露，点在徒弟眉间骤亮的朱砂痣上。

道袍广袖翻飞间，老道身影已化作鹤唳消散，唯有石桌上新现的水渍渐渐聚成卦象——坎上离下，未济。

山门外忽起剑啸，赵玉真转身时，正见那道本应远去的白衣身影立在云海之上。

李寒衣并指抹过剑锋，一滴殷红坠入万丈深渊，却在触到赵玉真脚下阵法时，绽成了灼灼桃色。

剑气掀起的道袍广袖间，有未成型的符咒簌簌飘落。

赵玉真垂眸看着桃木剑上新添的冰裂纹，忽然明白这惊世一剑的美艳，不是剑锋破空，而是千树重瓣在暮色里刹那绽放时，恰好吻过雪月城最凛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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