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辰时的炊烟刚刚爬上檐角，西市胡饼铺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曦掠过酒旗时瞥见蒸笼爆开，涌出的不是热气，而是荧蓝的星砂麦蛾。这些发光的飞虫扑在刚出笼的胡饼上，芝麻瞬间生根发芽，在面饼表面织出青铜脉络。

“姑娘接住！”老板娘从绸缎庄二楼抛来一匹月白鲛绡。曦展翼兜住布匹的刹那，绸面上突然浮现西昆仑舆图——星砂麦蛾撞上鲛绡竟被吸入图纹，在绣线间化作移动的光点。当舆图某处雪峰亮起时，整条街的蒸笼同时炸开，星砂麦粒如暴雨般射向空中。

晏明玦的轮椅撞开粮店门板，星盘金线织成罗网兜住麦雨。他苍白的指尖捻碎一粒麦，麦芯竟淌出蜜色血珠：“林首辅好手段，拿太微垣的星轨当酵母。”

曦忽然按住心口。魔纹在麦雨映照下剧烈抽搐，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玄衣少年将星砂混入面粉，蒸出的炊饼能让试吃者瞳孔浮现西昆仑山径。当最后一粒麦尘坠落时，她清晰看见二十年前的林玄舟站在膳房，往祭天供品里塞入带血的乳牙。

“西南巽位！”老板娘突然甩出缠枝绣纹腰带。绸缎如灵蛇缠住绸布庄幌杆，将整栋木楼拽离地基。楼底露出的地穴里，数百具冰棺正被星砂麦根缠绕，棺中女子们的魔纹与曦身上的咒印首尾相连，在幽光中拼出完整的归墟血契。

晏明玦咳着血笑出声：“原来西王母宫的侍女，都是活阵眼。”星盘碎片扎进掌心，血珠落地竟凝成小火雀，尖喙啄食着棺椁上的麦根。当第一簇根须被焚毁时，整条街的井口突然喷出荧蓝麦尘，在晨曦中凝成林玄舟的虚影。

“归墟之女竟不识故土？”虚影屈指轻弹，井水裹着星砂冲垮鲛绡舆图。曦的骨翼不受控地张开，魔纹如锁链拽着她扑向冰棺群。当指尖触及最中央的棺椁时，棺盖突然透明——那女子胸口插着半截镇魂钉，钉身血槽里涌动的正是自己的魔纹！

绸布庄掌柜的惊叫划破混乱。货架上所有布匹无风自动，绫罗表面的缠枝纹突然暴长，将星砂虚影绞成光屑。老板娘趁机抖开九转玲珑镯，玉珠弹射间重组为西王母宫禁地的微缩模型，檐角铜铃叮当声中，冰棺群缓缓沉入地脉。

“乾坤归位！”晏明玦的嘶喝裹着凤鸣。星盘金线熔成岩浆渗入地缝，所过之处麦根尽成飞灰。曦却被魔纹拽着坠向最深处的冰棺，在触及棺中女子的刹那，额间突然显现完整的莲花钿——那女子竟透过棺椁握住她的手，将半截镇魂钉推进她掌心！

地动山摇间，井喷的星砂突然转向。它们在空中凝成西昆仑主峰的轮廓，山腰处裂开一道青铜门，门缝溢出的却不是寒气，而是裹着糖霜的炊烟。林玄舟的冷笑自云端传来：“且看故人炊烟，可能温旧梦？”

曦攥着发烫的镇魂钉跃出地穴。魔纹在钉身刺激下化作锁链，将漫天星砂拽向太微垣方向。当第一粒星砂没入观星台基座时，整座石台突然迸裂，露出内部中空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归墟血水里，沉浮着数千颗带血乳牙！

老板娘突然扯下半幅衣袖。缠枝绣纹离体疯长，在街心结成巨网兜住星砂。她赤脚踏上罗网，每一步都绽开血色莲印：“丙寅年惊蛰，西王母宫的三千六百颗长明灯，可是用归墟血点的？”

晏明玦的轮椅在震荡中散架。他徒手抓住星盘碎片，任锋刃割破掌心，血线在空中绘出朱雀焚天图。当神鸟清啼震碎青铜鼎时，曦看见鼎底刻着一行小字——“玄舟烹星以奉天，换骨十载终得仙”。

炊烟忽然染上腥甜。胡饼铺残存的烤炉里，未燃尽的麦秸突然爆出火星。这些赤红星屑飘向西北，在天幕拼出西昆仑禁地的星路。当第一缕夕照穿透云层时，曦看清每粒星屑都是缩小的冰棺，棺中女子们的魔纹正与她遥相呼应。

粮店地穴深处传来冰裂声。最后那具冰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唇角绽开的笑意与曦镜中模样分毫不差。她抬手点破棺椁，消散前用星砂在曦掌心写下生辰——正是二十年前林玄舟踏入西王母宫那日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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