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失神的老翁闻言醒过神来，察觉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悲伤神色，连忙抬袖掩面。他似乎很怕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特别是那些在大堂打杂的小二。

胡列娜见老翁一会儿用看熟悉之人的眼神看自己，一会面露哀恸，一会儿又一副惧色，不免心生奇怪。

她追问道:“老伯您到底怎么了？”

拭去泪珠的老翁在放下云袖的同时，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的面容已恢复如常，反问道:“姑娘，你是外乡人吧！我从前从未见过你。”

胡列娜不曾想这老伯的眼力如此之好，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迟迟没有回答老翁之言。

老翁见她不语，左右望了望，确定大堂中人的皆已离去，才放低嗓音说道:“姑娘，这里不是常人该来的地方，趁城主还没发现你，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镜像之城看似平常，看似美好，就如梦境中的世外桃源。可恰恰因为它太过美好，太过平常，胡列娜才越发不安。她知道这座城美好的表面下暗藏危险，只是一直无法证实，现听老翁这么一说，觉得这是个揭开它虚伪面纱的好机会。于是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老翁告诉她，自己的女儿因容貌姣好被城主的手下看上，但因自己女儿已有婚配，与未婚夫婿情投意合便拒婉言绝了城主手下的美意。怎料翌日，他的女儿就被诬陷与未婚夫行苟且之事，二人双双被执法队带到后山。

老翁还说被执法队带到后山的人从未回来过，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无辜的，但无人听他辩驳，他想救自己的女儿，却无能为力。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把痛苦都隐藏在心底，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今日会忍不住悲伤，只因胡列娜的容貌与他女儿有几分相似，恍然间，他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又回来了。

也是为此，才出言提醒，让她尽快离开。

听言后，弥漫在胡列娜眼前的那层迷雾，终于散去。镜像之城的丑陋本质，清晰明了的显明在她眼前。得知真相的胡列娜已然确定城中的和谐只是假象，这里的无理规矩就如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叫人毛骨悚然。

她知道城中危险，她也想早些逃离这座城，但唐三伤势过重，至今昏迷不醒，在他身体恢复之前胡列娜是绝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既然要留下，她只能倍加留心，极力让自己融入这座表面上其乐融融的都城，不敢有丝毫不悦情绪。

用这种违背人性的方式统治一座城的百姓，唐三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真真叫他惊叹不已。生而为人本就有七情六欲，喜、怒、贪、嗔、痴一样都少不了。这座的主人竟为了表面的太平，定下此等违背人性的规矩。从胡列娜口中得知这些话，唐三不知是该觉得可笑，还是该觉得可怕。

他沉思道:“克己复礼是圣人理想中的和谐大地，也是许多人梦想中的家国。能以圣人之言恪守律己固然是好，但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君子慎独，卑以自牧？为了达到理想中的境界，便以此等霸道规矩逼迫民众，行违背人族天性之事，令城中之人，只敢喜，不敢悲，不敢怒，成为礼法下的惊弓之鸟？这等独裁的统治岂非比地狱里恶魔还要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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