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司烨推开家门时，发梢还在滴水。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晕洒在他湿漉漉的校服上。

他低头换鞋，看见积水顺着裤管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烨儿？"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个热水澡。"

司烨含糊应了声，快步穿过客厅。

镜子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金发被雨水和浆糊糊成一绺一绺，像极了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

他扯了扯发梢，指尖沾上暗黄色的染剂。

完了

热水冲刷过身体时，司烨闭着眼，任由水流漫过脸庞。浴室里蒸腾的热气让他想起裁缝铺里潮湿的霉味，想起林轩压过来的体温，想起那枚带着铁锈味的校徽。他猛地睁开眼，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洗发水的泡沫顺着水流淌进下水道，原本耀眼的金色逐渐褪去，露出底下乌黑的发根。司烨盯着镜子里渐渐恢复本色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伸手拨开额前湿发，露出那道藏在发际线边缘的旧疤——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失控时留下的。

“烨儿，"母亲轻轻敲了敲浴室门，声音比往常更轻，"我给你煮了姜茶。"

他裹着浴巾出来时，母亲正坐在餐桌前等他。暖黄的灯光下，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

司烨注意到桌上摆着两个马克杯，袅袅热气在杯口盘旋，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等着父亲回家。

"头发..."母亲欲言又止，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黑发上。

"染坏了。"

司烨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姜茶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体内残留的寒意。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黑色挺好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就像你初中，头发又黑又亮，特别喜欢…"

“妈，别提了。”

司烨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明显不想提以前的事。

今天..."母亲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是林轩吗？"

司烨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掉几个扣子领边，那里还残留着缝纫机针头划过的刺痛。

“对。”

司烨𣎴想隐瞒什么，也没什么好隐瞒。

母亲没追问，起身收拾餐具。司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发间多了几根银丝，背也比记忆中佝偻了些。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起身，把空杯子放进水槽。

回到房间，司烨站在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年黑发柔顺，眉眼间少了平日的张扬，倒显出几分清秀。

窗外，雨早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司烨躺在床上，听着母亲在厨房收拾的轻微响动，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安静。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母亲轻轻推开房门。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床边，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司烨没有睁眼，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上。

想父亲了？

司烨假装翻身，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床头柜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的笑容还很温和，母亲的眼里还闪着光，而他的头发，还是最纯粹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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