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阴影

春雨渐歇，临安城外，桃花渡口的雾气散去，露出一片湿润的青石路。苏婉宁撑船归来，淡青罗裙上犹带水渍，发间几瓣桃花残留，映着她清丽的面容，似画中人。她本欲再在渡口多留半日，却被苏府下人寻到。那下人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唤作老李，站在岸边，拱手道：“二小姐，老爷有令，请您速回府中，说是有要事相商。”

苏婉宁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忖：“父亲平日不理我这庶女，今日怎的突然召我？”她虽不情愿，却知不可违抗，撑篙靠岸，轻声道：“老李，父亲可说了何事？”她的语气清柔，带着几分试探。

老李低头，声音恭敬却含糊：“小的不知，老爷只说要事，命小姐即刻回去。”他顿了顿，又道：“大小姐也在府中，似是等着您。”

“姐姐也在？”苏婉宁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知这姐姐苏婉清乃嫡女，自幼得宠，性情骄纵，对她这庶妹向来不屑。她将竹篙收起，踏上岸，低声道：“既如此，我便随你回去。”她虽应下，心中却隐隐不安，顾长风那冷峻的背影在她脑海闪过，似在提醒她，这城中怕是要起风波。

苏府坐落临安城东，朱门高墙，雕梁画栋，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而立。苏婉宁随老李入府，穿过前院花厅，步入内院。一路上，丫鬟仆人行色匆匆，似有异样。她还未及细想，便见苏婉清自回廊迎面而来。苏婉清身着绯红锦裙，头戴金簪，眉眼间尽是傲气，见了她，冷笑一声：“哟，这不是二妹么？撑船撑得这般狼狈，怎还有脸回府？”

苏婉宁停下脚步，浅笑道：“姐姐说笑了，渡口清苦，我不过是谋个生计罢了。倒是姐姐，今日怎的留在府中，不去城中宴会热闹？”她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知苏婉清素爱攀附权贵，平日少有闲暇。

苏婉清闻言，脸色微变，哼道：“我留在府中，自有我的道理。倒是你，听说近日渡口不太平，尽招些江湖莽汉上船，莫不是想坏了苏家的名声？”她这话意有所指，目光在她湿透的罗裙上扫过，似在挑衅。

苏婉宁心头一跳，知她话中有刺，却不动声色，柔声道：“姐姐多虑了，我不过是个摆渡的，哪有心思招惹是非？若姐姐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妨直说，免得我这庶女蒙在鼓里。”她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暗忖苏婉清怕是听到了渡口之事。

苏婉清冷笑，步步逼近，低声道：“直说？好，那我便告诉你。有人见你在渡口与一玄衣剑客亲近，那人似是江湖匪类，杀气腾腾。你若与他纠缠，丢的可是苏家的脸！”她声音渐高，带着几分得意，似要借此发难。

苏婉宁听罢，心中一沉，知她指的是顾长风，却未慌乱。她轻轻一笑，反问道：“姐姐这话从何而来？我撑船渡人，来往客商无数，怎知谁是匪类？若姐姐有证据，不妨拿出来，免得空口白话，伤了姐妹和气。”她语气平静，却暗藏反击。

苏婉清被她噎住，脸色一僵，怒道：“证据？渡口那些闲汉都瞧见了，你还狡辩！我已告知父亲，他今日召你，便是要问这事。你等着瞧吧！”她言罢，转身拂袖而去，留下一串冷笑。

苏婉宁望着她背影，唇角微抿，心中暗道：“姐姐这是要借机生事，怕是早有算计。”她虽不惧，却知此事若传到苏父耳中，怕是麻烦不小。她整了整衣衫，随老李步入正堂。

正堂内，苏承远端坐主位，身着深蓝官袍，须发微白，面容威严。他乃临安知府，掌一方民生，却也因权势染上几分阴沉。见苏婉宁入内，他放下手中茶盏，沉声道：“婉宁，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召你？”

苏婉宁屈膝行礼，恭声道：“女儿不知，请父亲明示。”她低眉顺眼，语气却不卑不亢。

苏承远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听说你在渡口与江湖之人往来，昨日还有人见你与一剑客同船，那人似有血腥之气，可是真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审视。

苏婉宁心中一紧，却未露怯，柔声道：“父亲明鉴，女儿在渡口摆渡，往来之人鱼龙混杂，昨日确有一剑客上船，却只是渡客而已。女儿不过撑船谋生，怎敢与江湖之人深交？”她这话半真半假，顾长风的身影在她脑海闪过，却未提及影门之事。

苏承远眯起眼，似在掂量她话中真假，半晌才道：“既如此，你日后少去渡口，免得招惹是非。江湖之事，非我苏氏所能沾染。”他顿了顿，又道：“明日你随婉清去城中宴会，结识些贵人，也好为家中争些颜面。”

苏婉宁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心中暗忖：“父亲召我，怕不只是为这事。”她低声道：“女儿遵命。只是渡口是我的生计，若不去，怕难以自立。”她试探着，想看他反应。

苏承远挥手，不耐道：“自立？你是苏氏之女，怎需自立？此事莫再多言，去吧！”他语气冷淡，似不愿多谈。

苏婉宁知他心意已决，只得告退。步出正堂，她心中却愈发不安，苏婉清的陷害虽可应付，但苏父的态度却让她生疑。她绕过回廊，欲回自己小院，却听侧院传来低语声。她脚步一顿，屏息靠近，见侧院门虚掩，内里烛光摇曳，映出苏承远的身影。

她藏身墙后，耳边传来苏承远的声音，低沉而隐秘：“那顾氏余孽果真来了临安？”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似在与人密谈。

另一人声音沙哑，似有意压低：“回老爷，正是。那顾长风武艺高强，影门已派人追杀，却未得手。门主命我来问，您可有法子助我等除之？”那人语中透出几分阴冷，似是江湖中人。

苏承远沉默片刻，低声道：“影门之事，我不便插手。但若他查到当年之事，恐牵连我苏氏。你等行事小心，莫留下把柄。”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命人盯着渡口，若他再现身，速报于我。”

那人应道：“老爷放心，影门血鸦出动，顾长风插翅难飞。只是那渡口女子，似与他有些瓜葛，可要一并除之？”

苏承远冷哼：“不必。她是我女，不过是个庶出，翻不了天。若她碍事，再作打算。”他声音渐低，似在沉思。

苏婉宁听至此处，心跳如擂，掌心微汗。她未料父亲竟与影门有染，更未料自己已被牵连其中。她屏住呼吸，悄然退回，耳边犹回荡着那沙哑之人的声音：“血鸦出动，顾长风插翅难飞……”

夜色渐深，苏府灯火昏黄。苏婉宁立于小院，低声自语：“父亲与影门交易，顾长风又是何人，竟让父亲如此忌惮？”她眼底闪过一丝坚定，知自己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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