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林小满攥着孝带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的冻疮。灵堂里二十八盏长明灯突然齐刷刷暗了一瞬,裹着藏蓝寿衣的奶奶躺在柏木棺材里,嘴角凝固的笑意被摇曳的烛光割裂成诡异的弧度。
"满丫头,快给你奶磕头。"三叔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她刚要屈膝,忽然瞥见奶奶交叠的双手下露出一抹暗红。东北腊月的穿堂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开了寿衣袖口——七根沾着冰碴的黄鼠狼尾毛,正像活物般在老人青灰色的腕间蠕动。
"这是......"林小满的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个雪夜,她撞见奶奶跪在仓房供桌前,供桌上立着的不是保家仙牌位,而是一只被剥了皮的黄鼠狼。
"别看!"三叔突然暴喝,沾着纸灰的大手"砰"地合上棺盖。供桌上的倒头饭剧烈晃动,三根筷子直直立起插进小米里,香炉中的线香齐根而断。
当夜子时,村东头王老六家的狗叫得撕心裂肺。林小满缩在烧得滚烫的炕头,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类似婴孩啼哭的尖啸。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家族群里弹出一条视频:二十多头黄牛齐刷刷跪在雪地里,牛角深深插进冻土,每头牛的嘴里都塞着半截血淋淋的黄鼠狼尾巴。
"讨封的来了。"三奶奶拄着桃木拐杖撞开房门时,带进来的风雪里裹着一股浓烈的骚臭味。这个全村最年长的神婆脸上布满蛛网般的皱纹,此刻每道沟壑都在抽搐,"快把族谱请出来,要出马了......"
林小满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掌心的生命线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锯齿状,跟下午在族谱最后一页看到的血色符咒一模一样。三奶奶枯树般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天灵盖,混着黑血的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黄三太奶要人柱!你们林家欠的债,该还了!"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屋顶飞快掠过。供桌上的白酒突然沸腾,在玻璃瓶里翻涌出猩红的泡沫。三奶奶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大团沾着粘液的黄毛从她张大的嘴里涌出来。
"跑!"三叔一脚踹翻供桌,香灰在空中凝成个人形。林小满跌跌撞撞扑向里屋的樟木箱,却在掀开箱盖的瞬间僵在原地——本该放着族谱的箱底,整整齐齐码着七具风干的黄鼠狼尸体,每具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前爪合十作揖。
窗玻璃突然炸裂,一道黄影箭一般射向她的面门。在即将被利齿咬穿眼球的瞬间,林小满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她的苍老声音:"放肆!"
黄鼠狼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身形,重重摔在炕席上。它的右前爪缺了一趾,伤口处赫然戴着一枚生锈的顶针——那是奶奶下葬时戴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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