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

祠堂梁柱裂开血纹，林小满盯着供桌上那对逆生的龙凤烛，火苗里蜷缩着个浑身长鳞的婴孩。三奶奶的牌位突然炸裂，飞出的木屑在空中拼出卦象——坎为水，离为火，正是化龙劫的生死签。

"断尾！"虚空里传来爷爷的暴喝。林小满的龙尾不受控制地扫向神龛，二十八块祖宗牌位应声碎裂，露出内里封着的黄符。每道符咒都裹着截指骨，骨面刻满《锁龙诀》的满文密语。

黄仙洞废墟升起七根石柱，每根顶端都立着个穿红肚兜的童尸。当月光照在尸身顶针胎记上时，林小满的嵴椎突然钻出七枚骨钉，钉尾连着浸血的麻绳，绳头直通地脉深处。

"逆鳞开天门！"货郎的拨浪鼓声从地底传来。林小满的龙爪插入心口，撕下的鳞片化作门板大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形，而是缠绕着黄仙尾的蛟龙，额间嵌着那枚带血的顶针。

祠堂地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泡在血水里的青铜鼎。鼎身刻着三百童男女献祭图，鼎耳拴着林氏历代女子的脐带。当林小满的龙血滴入鼎中，鼎内浮出张完整的化龙契——缔约者竟是襁褓中的自己，掌印旁按着黄三太奶的兽爪。

童尸们突然齐声啼哭，每声啼哭都震落片龙鳞。林小满的右眼开始兽化，琥珀色竖瞳里映出当年的真相：满月夜，三奶奶将龙胎种入孕妇腹中，接生用的剪刀柄上刻满顶针纹路。

货郎推着独轮车撞破祠堂门，车斗里堆满新打的顶针。每个顶针内圈都刻着生辰八字，林小满认出那是近三十年村里失踪的孩童。当她想喷出龙炎时，喉咙却被顶针形状的禁制锁住。

"时辰到！"黄三太奶的虚影从鼎中升起，嫁衣上的顶针纹路开始流动。她撕开虚空拽出条铁链，尽头拴着林小满生母的魂魄，"好闺女，该替你娘还阴债了。"

林小满的逆鳞突然暴长，刺穿掌心化作骨剑。当她斩向铁链时，剑锋却被生母的怨气缠绕："当年你爹用顶针换龙种，这身鳞片本该长在你弟身上！"

祠堂地面浮现巨大的顶针法阵，每个针眼都涌出黑色沥青。林小满的龙尾陷入其中，鳞片缝隙里钻出无数黄鼠狼幼崽。货郎的拨浪鼓声越来越急，童尸们开始融化，汇成血河注入青铜鼎。

三奶奶的残魂突然附在骨剑上，剑身浮现真正的《斩龙诀》："戊寅年九月初九，子时三刻断亲缘......"林小满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尖对准的竟是自己的心脏。

黄三太奶的嫁衣突然裹住青铜鼎，鼎中升起颗跳动的龙珠。当林小满的竖瞳与龙珠对视时，她看见自己盘踞在长白山顶，二十八枚顶针钉穿龙嵴，山下老沟屯正在血海中燃烧。

"破！"林小满咬碎舌尖，混着龙血的唾沫喷向货郎。纸人在烈焰中现出原形——竟是当年给黄仙洞看风水的阴阳先生。他的天灵盖早已被掀开，颅腔内蜷缩着只独眼黄仙。

骨剑刺入龙珠的瞬间，整座祠堂化为齑粉。林小满在强光中蜕下人形躯壳，新生的龙躯缠住黄三太奶的虚影。当龙牙咬碎最后一枚顶针时，地底传来蛟龙长吟，长白山七峰同时雪崩。

烟尘散尽时，林小满跪在废墟中。她的左眼恢复人瞳，右眼仍泛着琥珀色幽光。掌心新生出枚玉质顶针，内圈刻着《锁龙诀》末章："仙非仙，龙非龙，顶针断处见真宗。"

村口老井突然沸腾，浮出三百具缠着红绳的骸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井沿时，林小满听见风中传来货郎的叫卖声，那顶针形状的日头正从黄仙洞废墟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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