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城之下

林鑫的靴子陷进锈红色的泥浆里，每走一步都能带出沼气腐败的酸味。南极的暴风雪被抛在头顶三千米之上，这里是被世界遗忘的“锈城”——地球联邦时代遗留的贫民窟，盘踞在地壳裂缝中的百万流民，靠捡拾议会倾倒的科技废料苟活。

黑袍林鑫消失后，圣殿的崩塌将他们抛进一条地下暗河。麻美脖颈处的冰玫瑰持续渗出黑色汁液，滴在河面上竟让污水结出诡异的荧光苔藓。高殷萍的机械尾椎裸露着断线，走路时火星四溅：“小心那些拾荒者，他们为了一块过期的能量电池能捅穿你的喉咙。”

转过一道锈蚀的管道，林鑫看见了真正的“城市”：用飞船残骸搭成的窝棚悬挂在岩壁上，霓虹灯牌闪烁着“基因黑市”“记忆清洗30分钟见效”的广告。一个缺了右臂的孩子蹲在路边，正用议会淘汰的神经连接器给自己嫁接蟑螂的触须。

“最新消息！”挂在肉铺铁钩上的全息电视突然亮起，女主播的笑容像涂了蜜糖的刀片，“议会今日通过《文明净化法案》，将对未接受基因优化的‘原始族群’进行集中管理……”画面切到星环塔顶层花园，穿着银白制服的精英们举着香槟，背后是被改造成生态球的贫民窟街区。

麻美的结晶手指突然抠进林鑫手腕：“右前方，穿灰兜帽的女人……她身上有噬渊者的信息素。”

灰兜帽女人撞翻了一车电子废料，生锈的芯片像甲虫般四处逃窜。林鑫跃过冒着绿烟的冷却池时，看见池底沉浮着几十具缠满数据线的尸体——都是偷接议会光缆被电死的流民。

“别让她接触终端机！”高殷萍甩出蛇尾缠住对方脚踝，却扯下一截仿生假肢。女人趁机钻进“记忆坟场”的招牌，那是间用冷冻舱改造的网吧，墙上挂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脑皮层。

林鑫踢开门的瞬间，两千块屏幕同时亮起。女人正在往脑机接口插数据线，荧蓝的光在她瞳孔中流转：“你们根本不懂……议会把噬渊者卵鞘掺在救济粮里，贫民窟的人吃完就会变成人体信号塔！”她背后的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数百个饥民正机械地走向南极方向，每个人的后颈都凸起晶簇。

麻美突然剧烈咳嗽，冰玫瑰花瓣簌簌掉落：“是共鸣控制……卵鞘在召唤宿主前往机械莲花！”她扯开衣领，胸口的噬界之种已蔓延成树状图，与屏幕上的晶簇分布完全一致。

女人突然抽搐着倒下，她的太阳穴炸开血洞，一只噬渊者幼虫叼着记忆芯片破颅而出。高殷萍甩出尾刃将其钉在墙上：“没时间了，这些信号塔一旦就位，机械莲花会直接抽取地核能量！”

领头的是个独眼老人，左腿是液压义肢，手里攥着教堂的十字架焊成的脉冲枪。“十年前我在议会大厦当清洁工，”他往反应堆里扔了块能量块，火光将脸上的皱纹照得沟壑纵横，“亲眼看见他们往饮用水里加认知抑制剂，贫民窟的傻子越多，星环塔的椅子越稳。”

林鑫把议会首脑的基因图谱投影在油污斑驳的墙上。当克隆体的影像出现时，老人突然暴起掐住他的脖子：“这张脸……就是他在《净化法案》签字！等等……”他浑浊的独眼突然瞪大，“你他妈是双胞胎？”

反抗军的秘密在焚烧炉后揭晓：三百台用医疗舱改造的脑波增幅器，核心部件是流民们用义眼、心脏起搏器拼凑的。“我们黑进过议会的教育系统，”少女技师敲了敲自己后颈的接口疤痕，“他们给贫民孩子灌输的全是谎言，连地球是圆的都成了‘需要权限解锁的知识’。”

麻美突然栽倒在地。噬界之种已经爬满她的脊椎，冰晶与血肉交融处渗出荧蓝的液体。反抗军用抽油管给她注射废料提炼的抑制剂：“没用的，除非找到最初的噬渊者母体……”

“我知道在哪。”林鑫擦掉防护镜上的血渍，“星环塔地下的‘文明火种库’，我和母亲去过那里。”

夜袭星环塔那晚，林鑫在通风管道里闻到了幼时的味道——低温舱的消毒水味混着陆苍离的栀子花香。

火种库的闸门印着地球联邦徽章，如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黑袍林鑫正站在培养舱矩阵中央，上百个克隆体漂浮在绿色溶液里，后颈的晶簇与贫民窟信号塔同步闪烁。

“欢迎回家，哥哥。”黑袍人转身时，林鑫看见他颈侧的手术疤——和自己在同一个位置，“你以为母亲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足够天真，会相信‘拯救世界’这种童话。”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里，陆苍离抱着婴儿时期的林鑫，将一管银色液体注入他后颈。议会首脑从阴影中走出，怀里抱着另一个婴儿：“双变量实验很成功，当他们对决时，循环的能量将达到峰值。”

高殷萍的机械尾刃突然刺穿黑袍人的胸口，却只迸出蓝色的全息粒子：“没用的，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议会AI根据林鑫记忆制造的幻影。”投影切换成全球监控画面，机械莲花的倒计时归零，南极冰盖正在裂解成十二边形模块。

林鑫的密钥突然发出蜂鸣，火种库的克隆体全部睁眼，异口同声道：“杀了我，十万座城市将坍塌；不杀我，地球会被压缩成奇点。母亲给你的选择，其实是道死题。”

焚烧厂的脉冲信号在此刻传来。三百道流民的脑电波通过噬界之种汇入密钥，麻美嘶哑的声音在林鑫耳畔炸开：“还有第三个选项——把选择权交给被议会抹去声音的人！”

当密钥插入控制台时，林鑫在数据洪流中看到了真正的“火种”：贫民窟教室里的孩子用废金属拼写字母，焚烧厂工人偷偷传播未被篡改的历史书，甚至议会的清洁工在倒垃圾时悄悄留下抗生素药片……这些碎片汇聚成璀璨的星河，撞向机械莲花的控制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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