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从早叫到晚。
路口的糖葫芦铺子远远飘来的甜味,混杂着的是绿豆糕的糯香。
洛织急急忙忙赶路。
路过楼下发现对门开了家零食店,一串儿小字刻着“全国连锁”,里头看起来应有尽有,想着城里的新鲜玩意儿也往咱乡下跑咯,真好。
洛织没多望两眼,夹紧步子往前小跑了去。前边不远有家面馆儿。
“张伯伯!”——洛织认得到面馆老板,一来便大声叫上了。
此时店里没多少人,坐收银台后边一排,靠墙有个中年大叔,听到门口有动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张青荣在里屋应了声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出来。
张青荣一看,是中大街花间民宿那小子,笑着用方言问他怎么来了,嫩么晚咯,又跟啷个跑出来鬼混。
“没有,没有,张叔叔!”洛织立刻改口道:“我来买碗面,你们家的面顶顶好吃,我特地跑来买一份打包。”
张青荣老家达州,来江南有十几个年头了,从一个小小的拉面师傅变成店里的老板,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口音也变了一点,但仍然穿插着一股川味儿。
他人热情,待人总是笑眯眯的,“还是招牌?”
洛织连连点头。
他家的招牌牛肉拉面口碑最好,牛肉都是大块大块的,去过城里回来的人都说他家的实在,城里那些牛肉面,一碗面,葱都比牛肉大。
“记得不要葱不要香菜!”
洛织补充道。
“记到的!”——他这么一说,张青荣便知道又是给前面那家小子带的。言辞不喜欢葱和香菜,一点儿都不行。
还晓得那小子脾气不好。
洛织站门口看了一会儿他拉面,又说:“张叔叔,我去前面那个零食店买点东西就回来,面好了你放桌上哦!”
“好!”
洛织说完就小跑着走开了。
可能是新开,还没多少人发现,再加上这家店背对着外面的街,所以店里除了店员外,也没别人了。
洛织心里想着言辞还没吃饭就没多逗留,抓紧买了几包不同口味的薯片、自热火锅什么的,又拿了两瓶宋柚汁、百岁山、无糖可乐这种言辞平常爱喝的。
满满一袋子。结账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张青荣。
他手里拎着一袋煮好的面条,递过来说,“我今天得提早关门,看你没来,想着就给你送来了,呵。”
洛织接过来,顺便问他什么事提前关门,他说老人快不行了,要回家看看,早上来的电话,就赶紧买到晚上的票。
“回四川?”
“嗯……”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从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里,洛织仿佛看到了一样东西,可能比悲伤还悲伤。
洛织没细问,“还来这里吗?”
男人沉默好久,似乎在犹豫,最后垂着眼轻点一下头。
洛织将右手的零食袋子一股脑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好似安慰道:“没事的,会好的。”
其实洛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即将失去亲人的人。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他才一丁点儿大,认不得事。
现在还有爸爸妈妈,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他无法想象这一切美好的景象可能会在几十年后打破,那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和张青荣一样失落、惆怅、悲伤那般复杂。
这点,或许言辞比他懂得多,但他是个例外,他一蹶不振,他自暴自弃。张青荣不会,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
因为他们都需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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