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7月23日,老槐树的影子刚爬到水井第三道刻痕,陈佩花就听见村口邮差的自行车铃铛声。她攥着浸满汗渍的成绩单冲出院门,绣着紫云英的布鞋踩碎满地槐花。
"佩花啊..."邮差老张头捏着牛皮纸信封的手在颤抖,信封右下角烫金的"北省师范大学"字样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陈佩花感觉天旋地转,209分的高考成绩单上的猩红数字突然扭曲成毒蛇,顺着指缝钻进血管。
二婶尖利的笑声刺破蝉鸣:"我们兰花考上啦!"隔壁院子里,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的陈兰花正被亲戚们簇拥着,她手里那份录取通知书像面胜利的旗帜。陈佩花看见母亲瘫坐在井台边,深蓝布衫上洇开大片水渍。
"不可能!"陈佩花把成绩单揉成团砸向水井,"我三模考了全县第二!"井底传来沉闷的回响,惊起槐树上栖息的麻雀。二婶扶着门框探出头来:"佩花啊,咱们兰花考上了,听说你考的不太好,要不把兰花之前找的那个工作介绍给你?"
夜深人静时,陈佩花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争吵。"妈你疯了?这是要坐牢的!""你懂什么?她爹那个病秧子活不过明年,到时候死无对证..."陈兰花的声音突然拔高:"可通知书上是她的名字!"二婶冷笑:"明天我就去教育局找你表舅。"
1995年冬夜,东莞电子厂的铁皮屋顶在寒风中呜咽。陈佩花把冻僵的手指从变压器线圈里抽出来,流水线传送带还在永不停歇地转动。睡她上铺的湖南妹子突然转过头和陈佩花搭话:"花花,你总说梦话,背什么'落霞与孤鹜齐飞'。"陈佩花愣了愣,那些为高考而奋斗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又糊满了她的眼睛。
沾着松香味的车间里,陈佩花望着窗外的缺月,想起去年今日。那时她刚被二叔塞进开往南方的绿皮火车,站台上陈兰花穿着米色呢子大衣,胸前的校徽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姐,这个工作可是我求了王科长好久。"陈兰花把装着搪瓷盆的网兜递过来,腕间银色手表硌得她手背生疼。
2003年正月初五,陈佩花在村口撞见衣锦还乡的陈兰花。黑色奥迪车碾过结冰的土路,后视镜上挂着的"市教育局通行证"晃得人睁不开眼。"姐怎么还在扫大街?"陈兰花摇下车窗,羊绒围巾里漏出半截珍珠项链,"要不我打个招呼,给你转正式工?"
2023年深秋,陈佩花握着竹扫帚站在民政局档案室。泛黄的1993年高考录取名册上,她的名字后面赫然印着"北省师范大学历史系"。窗外梧桐叶扑簌簌落下,像三十年前那个清晨被碾碎的槐花。
"您当年的通知书被陈兰花冒领了。"档案员指着泛黄的交接记录,"这里写着'家属代领'。"陈佩花看见母亲歪歪扭扭的签名,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里滚出泪珠:"爹对不住你..."
北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窗上,陈佩花攥着复印件的指节发白。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里正在直播陈兰花的退休欢送会。视频里满头银发的陈兰花正在发言:"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考上了我的母校北师大……"
陈佩花踉跄着走向洗手间,镜中倒映着布满皱纹的脸。她忽然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穿着蓝布衫,捧着《唐宋词鉴赏》坐在槐树下。那些被流水线冲走的平仄韵律,那些被扫帚磨灭的之乎者也,此刻化作利箭穿透胸膛,然后从咽喉中溢出,只见一抹红色滴落在眼前泛黄的纸张上,陈佩花带着愤恨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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