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烬染长歌

血月临空时，青霜剑开出了第一朵花。

柳曲风看着剑脊裂缝中钻出的血色花苞，露水顺着花瓣滴落，竟在焦土上灼出青烟。这是他们踏入星骸荒原的第七夜，天际悬浮的青铜晷裂了三道纹，每道裂痕都对应着她腕间新生的暗金脉络——这些纹路与练掌心的缚魂契丝丝相扣，在月光下泛着熔岩般的微光。

"还有三十七步。"练忽然停住脚步，玄铁靴碾碎地表的晶簇。那些紫色晶石炸裂时腾起磷火，照出前方盘踞的阴影：由万千断剑熔铸的巨兽正在啃食星骸，脊背凸起的剑柄上，赫然插着师父的残破道袍。

柳曲风按住震颤的青霜剑，剑格处的兽首正在吞吐血雾。她看见巨兽腹腔内嵌着青铜轮盘，轮齿间卡着半枚带血的玉珏——正是星骸棺中与练掌心残佩相合的那块。

"当年封印血魄剑的阵眼。"练的鎏金右眼泛起涟漪，映出巨兽胸腔内跳动的晶体，"你的剑骨在共鸣。"

话音未落，荒原刮起裹着星尘的飓风。巨兽昂首咆哮，口中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凝成剑形的记忆残片。柳曲风挥剑斩碎迎面而来的光影，却在四溅的碎片里看见骇人画面：素衣女子将婴儿放入青铜鼎，鼎中沸腾的竟是融化的青冥照影石。

"小心！"

练揽住她的腰凌空翻转，玄铁链绞碎三道袭来的剑影。他后颈的缚魂契突然灼亮，柳曲风腕间的暗金纹路随之发烫，两道咒印在虚空交叠成莲印，竟将巨兽喷吐的剑雨定在半空。

"就是现在！"练的银发在狂风中猎猎如旗，"刺它膻中三寸！"

青霜剑贯穿巨兽的刹那，柳曲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青铜轮盘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升起十二面棱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年岁的练——八岁孩童被铁链拖入血池、弱冠青年剜出鎏金右眼、而今的白发剑修在星骸棺中睁开双瞳......

"这是...你的...？"

剧痛打断了她的问询。插在巨兽体内的青霜剑突然异变，血色花苞绽放的瞬间，剑脊中浮出密密麻麻的骨刺。柳曲风想要抽剑，却发现骨刺已与自己的经脉相连，那些暗金纹路正通过剑身疯狂汲取她的精血。

练的玄铁链突然缠上剑柄。鎏金右眼流出血泪，在虚空画出燃烧的符咒："以魂为契，以血为祭，破！"

符咒没入剑身的刹那，青霜剑发出龙吟般的哀鸣。血色花瓣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新生的剑体——通体莹白如玉，剑身缠绕着青色藤蔓，每片叶子都刻着微缩的九瓣莲印。

巨兽轰然倒塌，腹腔中滚出枚猩红晶体。练伸手去接，指尖触及晶体的瞬间，整片星骸荒原开始塌缩。柳曲风看见地表裂缝中涌出血灵芝，那些菌盖上的纹路，竟与师父书房里的命盘分毫不差。

"吞下它。"练捏碎晶体，将流光的粉末渡入她口中，"你的剑骨需要......"

灼烧感从咽喉蔓延至丹田。柳曲风踉跄跪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一道影子执白剑刺向练的后心，另一道却张开双臂挡在剑锋前。当她抬头时，看见血月裂成双瞳，青铜晷的裂缝渗出银沙，在地表汇成卦象——竟是师父常占的"无妄之灾"。

练突然闷哼跪地。他心口的月牙印记正在渗血，血液滴落处，血灵芝疯狂滋生成林。菌丝缠绕住两人手脚，柳曲风惊恐地发现，这些菌丝正在将自己腕间的暗金纹路，转移至练的缚魂契上。

"这才是真正的共生咒。"练低笑着咳出血沫，"当年她剖出剑骨时......咳......就种下的因果......"

星骸荒原彻底崩塌成漩涡。下坠时柳曲风看见万千青铜棺在虚空漂浮，每具棺椁都射出锁链缠住他们的身躯。当锁链绷直的瞬间，她终于看清漩涡中心的物体——由九万柄血魄剑熔铸的巨树，根系缠绕着素衣女子的冰雕，树冠挂着师父焦黑的头颅。

青霜剑突然自主飞向树心。柳曲风在剧痛中意识到，自己新生的剑骨正在与巨树共鸣。当剑尖刺入树干的刹那，她听见了三百年来所有剑奴的哀嚎，以及练在她耳畔的叹息：

"现在，我们都是阵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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