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事，大家可以一起死

“紫璎真人飞升了?”

一话出，万人静，过了片刻大脑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麻呀，要死了要死了。”

“娘啊，孩儿还不想见到您老人家啊！”

惊恐的声音中，交错着一道清脆声：“没事，大家可以一起死，一起作伴，多棒啊！”

……沉默，死一般的缄默?。

片刻后人挤人，人推人，鬼一般的哀嚎声冲破云霄：“我要把存着的钱花干净”“我要把老婆本拿出来吃美食”“我要……”

飞升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可在今天却变成了大家的噩梦。

原因无它，只是自紫璎真人飞升后，天地间环绕着淡黑色而已，只是鬼王骷内压制天魔的阵眼日渐松动了而已。三年过后阵眼上的阵法彻底消散，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一瞬间，天地黯然失色。无数凶狠丑陋的天魔尽数飞往人间，百花消散，百树枯萎，天地间弥漫着浓厚的乌黑色，只要沾染上一点便会痛失五感。

天魔肆无忌惮地霸占着人间，哀嚎声、痛苦声、挣扎声……各种声音让天地间犹如十八层地狱，苦不堪言。

大能们一边想办法一边自保，可都毫无头绪。直到一束光从东向西缓缓驱散黑暗。虽如蜗牛一般慢，但被光笼罩着的人，都恭敬的跪下磕头道谢，嘴里念叨着一句话：“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感谢各路神仙救人于危难之中。”

跪在地上的人就这么虔诚地，激动着，看着这束光缓缓逼退天魔，正当人们准备发出胜利的号角时，洁白无瑕的光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从此往后，天地间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黑夜永昼，一部分昼夜更替。

即使是这样生活在光明下的人们也心满意足了，大家聚集在一起，为没有回来的人建衣冠冢，为破破烂烂的半边世界重新建房子，种植花草树木。

没人知道是谁救了他们，也没人知道和平的生活能过到几时。没踏入修仙的人，便选择当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踏入修仙的人，便组合在一起创立了除魔派，明里暗里寻找着除魔人。

春和景明三月初三，桃花盛开的季节，粉色的桃花张扬的盛开在枝头，一阵风起花瓣纷纷掉落，似飞舞的蝶，又似纷飞的雪，美丽而缠绵。

这个美丽的村落便被人们取名桃花村，昔日热闹非凡的村落，此刻被身穿黑红色衣衫的少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少年们的脸上如出一撤的严肃，笔直的身躯如同被人打下的桩。双手托举着各地奇珍异宝。

如脸大的夜明珠、北海之地的紫珊瑚、万年龙井玉……各色价值连城的珍宝看的人眼花缭乱。

“请少侠出关，救百姓，除天魔”

庄重而雄厚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炸开，只见为首的老者严肃而又庄重地跪下，将手中的九尺玲珑剑高高举过头顶。眼神坚毅的注视着眼前的茅草屋。

“请少侠出关，救百姓，除天魔”

身后的少年跟随老者同样的姿势，可声音比刚才大过百倍。

离的近的百姓伸手捂住耳朵，一脸难受，可声音并未因为他们的难受而停止，隐隐有冲破天际的局势。

“安静”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清脆声中夹杂着温柔，不刺耳的同时还伴随着温暖。

跪在地上的人把盘子放在地上，伸手捂住耳朵。明明是一种声音，有人听起来温柔悦耳，有些人听起来却如恶鬼哭泣。

老者颤颤巍巍将头磕在地上，颤抖道：“请少侠出关，救百姓，除天魔”

其余人有样学样：“请少侠出关，救百姓，除天魔”

“救百姓，除天魔？”

少女带着疑惑的声音打开木门，双眸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了然于心道：“各位今日来少说一万人，天魔不过才区区五千，有你们去便足够了。”

老者抬头看了眼少女朴素的面容，明明普普通通，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连带着犀利的眼神也瞬间温柔了下来：“少侠有所不知，天魔一人便可杀千人，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此恳请少侠出关。”

少女隐藏起柔和，高冷道：“你们认错人了，请回”

一道强硬的声音响起：“月一”

少女关门的动作一顿，抬脚走出门槛，打量着双目紧闭的少年：“你算了天命”

“是”少年站起身，睁开浑浊的眼：“月一，有能者，扶若之，有智者，扶弱智。身为大能者，不该贪享安乐。”

月一微微歪头道：“那你算过我的命吗？”

“算过……”一句话便把少年挺拔的脊背给打弯了下去，嘴角蠕动了半天也不见吐出一个字来。

月一双手环胸，语气平静道：“我无名无姓，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便独来独往，你们现在找到我，说让我舍己为人，为天下人而牺牲自己。你们告诉我——凭什么？这天下与我何干，你们又与我何干?”

“月一”老者想要阻止她的话，可还未出口便被点了穴，只能眼睁睁跟随着少女来到屋顶。

“月一，月一哈哈哈好一个月一。就连月一这个名字都是我自给自足的，月是芸芸众生的月，一是芸芸众生的一，简简单单两个字便成了我一生的姓。什么拯救苍生，什么舍己为人，你们是生是死通通都与我月一毫无瓜葛。”

少女身穿深蓝色长衫，眼眶红润，墨发在身后微微晃动，平静的诉说打碎了无数人心中的柔软。

一位老婆婆拄着拐杖，颠簸地走到众人面前：“月一这丫头在桃花村生活了十余载，那是既听话又乖巧，我们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做甚要牺牲她的命。”

“等以后她死了，我们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大家都陪她一起死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七嘴八舌的搅和着。

“她既然有能力为何不救大家，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让我捋捋，你们的意思是她死了我们也就死了？”

“是啊！她死了是她活够了，可我没活够啊！我才十五岁，她看着都像二十了，肯定比我早死。”

刚满十五的月一感觉受到了侮辱，将头看向那名自称十五岁但像三十岁出头的人，平心静气：不计较，不计较，丑人多作怪。

老者冲破穴道，满脸自信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灰尘道：“月一，你不除魔便是与这天下人为敌。”

月一听完老者的话，伸手鼓掌，讽刺道：“有一半的天地不也照样能活，为何人总是学不会知足！”

“知足？”老者道：“有全部谁还想要一半，大家说是不是？”

“是”

月一站起身子，随手一拍身后的灰尘，看向地上面目狰狞的人，挑眉道：“想占领世界？”

“是”

“想除天魔？”

“是”

“想让我死？”

“是”

月一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是，手掌张开，九尺玲珑剑出现在掌心，散发着熠熠光辉。月一将剑鞘扔掉，打量着银白色剑身，赞许道：

“好剑”

“请少侠即可除天魔”

月一看向搞事情的老者，打断掉想要重复的众人：“不急，在我除天魔前，诸位可否满足我一个愿望。”

老者自信道：“少侠请讲”

月一不耐烦道：“啧，闭嘴”

老者不甘心的闭上嘴，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月一余光精准捕捉：恨吧，多恨点，恨的越多越好。

“我们愿意”一大叔自告奋勇道：“你快点去除天魔，我家菜地水还没浇。”

瞧瞧，还得是大叔，让别人死都能这般义正言辞。单手腕了个剑花，无数桃花花瓣如下雪般从空中飘向地面，像是给褐色的大地铺上了一层粉色衣衫。

月一站在空中，粉色花瓣飘洒在她身后，此时此刻，九天神女在众人的眼前有了具象化。神女温柔一笑，开口时碎片碎了一地：“你们一人吃一口土，我便立刻除魔，如何？”

如此划算的买卖，谁不做谁傻子，除了刚开始的老婆婆，所有人都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嘴里塞，可不过片刻功夫，呸呸声便响起一片。

“月一，年纪轻轻怎的这般坏，这般腌臜的东西是人能吃的吗！”

月一注视着一年轻姑娘，伸手取过一把土，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随手摘了一朵花瓣塞入口中咀嚼着，双眸微微带笑，像是吃着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你口中的腌臜，是将我养大的重要之物，连这都接受不了，何必活在这世上。”

跪在地上的少年纷纷站了起来，愤怒道：“上天把这本事给你简直就是瞎了眼。”

“没有菩萨心肠，偏有仙人之势，真是我辈之衰。”

……

不知是谁，向天上扔了颗石子，一人扔千人赶，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石子一股脑的向月一袭来。

月一左手放在胸前结印，阻挡着石子的偷袭。垂眸打量着义愤填膺的人。右手把剑缓缓举起立在空中。

站在底下的老者见状高喊一声：“除魔人听令，架起防护罩，月一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月一嗤笑一声，随后将立起的剑转了个圈放在自己的脖颈处：“既然你们不满足现在的安稳，那就都别活了。大家一起死啊！”

“月一你冷静”

剧情转变的太快，打了众人一个措不及防，撤下防护罩，开始声音柔软的劝着少女。毕竟现在死和以后死，大家还是能分清的。

“冷静？”月一双手握住剑柄道：“我现在很冷静，和天魔战，我肯定必死无疑，连渣都找不到的那种，与其让你们厌恶我，那大家都一起死就好了。”

“别……”

老者的别字还未说完，便察觉到脸上染上了温热，抬眼看去九尺玲珑剑早已划破了少女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

“跑啊！月一死了天魔马上就要来了。”

霎时，人挤人的桃花村空无一人。月一从空中缓缓坠落，玲珑剑掉在地上发出脆裂的响声。

月一注视着湛蓝的天空，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老婆婆拄着拐杖蹲下身，伸出皱巴的手附上月一的脸庞：“傻孩子，你的名字可不简单，月是天上月，一是凤中一，月圣洁，一高贵。两字组合在一起便成就了高贵且又独一无二的你。世间纷扰皆是空，愿你来世百岁忧。”

月一淡淡道：“您不恨我吗？我剥夺了您生存下去的权利。”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与死都不是你能注定的。”

月一看向那道阴影：“要是我能呢？”

老婆婆坐在地上，连带着皱纹都充满了慈祥：“有能力就让自己开心，管那么多干嘛，你也是个傻的，他人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让你放弃了生命，你打回去啊！”

月一微微一笑，这一笑便让划开的伤口瞬间愈合，坐起身抱住激动的人：“我一直在找一个让他们活下去的理由，现在我找到了。婆婆，我要让你继续活下去，让你无忧无虑地活着。

您知道吗婆婆，这十年来我每次都对您爱搭不理，可是您每次送给我的饭我都乖乖吃完了，谢谢您，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家人。

我走后，您要照顾好自己。”

老婆婆伸出手拍打着纤细的背脊，落泪道：“别去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月一将脸埋入衣衫中，喃喃道：“好好活着”

随后化为一道粉光，直冲天际，连带着一起的还有那把九尺玲珑剑。

关于月一和天魔的打斗众人都未看见，只看见一朵巨大的荷花包裹住天魔，随后爆炸成满天的粉色烟花消散于天地间。

太阳重新挂在空中，天地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景，大家激动的击掌，把酒言欢。恨不得喝它个三天三夜。

欢乐的氛围总是有一人被隔绝在外，一年四季大家都能看到一老婆婆拄着拐杖，手里拿着荷花香囊，时不时的嘟囔着一句：“月一”

可月一是谁？大家都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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